雨點砸著玻璃，車頂傳來砰砰的響聲，雨刷器猛烈擺動，山路盤盤繞繞，即使已經破曉，可前路仍然漆黑。

諾諾一臉氣定神閑，似乎如此糟糕的環境也對她造成不了一點兒影響。

“當時我和校長談過了，”諾諾說，“我說你不肯去學院，要不算了吧，你猜校長怎么回的？”

諾諾自問自答：“校長說，既然路明非不來，那就把卡塞爾學院搬到他身邊去吧！”

路明非有點震驚，又有點感動，心想竟然還有人這么重視我。

“知遇之恩定當涌泉相報。”路明非抱拳，“所以我們親愛的校長現在在哪？”

“別著急，很快就能見到他了。”諾諾說。

……

天色如同黑墨，烏云卷積，風狂雨瀉。

此時已經是破曉，但周遭的能見度仍然很低。

江面上人影全無，只有一艘輪船在暴風雨中搖擺。

這是“摩尼亞赫”號軍艦，船上載有各種精密的測量設備，甚至還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雨點打進舷窗，略微打濕了老人花白的頭發。

從舷窗向外望去，隱約能看見矗立在長江兩岸的兩座山峰。

老人靠在椅背上沉思良久。

“諾諾他們到哪了？”他看向對面的中年男人。

“校長，諾瑪顯示，依照他們的速度，趕過來還需要半個小時。”

“好。”老人點頭，“等他們來了，夔門計劃就正式啟動吧。”

曼斯點頭，卻并沒有急著離去。

“還有什么事情？”昂熱問道。

“校長，”曼斯說，“您為什么如此重視路明非呢？明明他已經拒絕入學了，但還是不放棄他，甚至把他列為學院的重點保護對象和爭取目標？”

“曼斯，你還記得冰島的那場潰敗么？”

“永遠不會忘記。”曼斯教授眼神一沉，“那場戰斗我們幾乎全軍覆沒，只有芬格爾勉強撿回一條命，但是如今也頹然不前了。”

“你有考慮過，是什么導致了我們的失敗？明明卡塞爾學院那時是個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軍事堡壘。”

“這……”曼斯猶豫了。

是龍王太過強大了？不，幾千年來龍王被打敗的案例不在少數。

那是我們能力不夠？也不對，卡塞爾學院聚集著全世界最優秀的屠龍者。

“我不知道。”曼斯最終說。

“也許我們需要的并不是一支軍隊，而是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絕對天才！讓他帶領我們走向勝利！”

“您指的是路明非？”曼斯疑惑道，“可是，據執行部專員匯報的情況來看，路明非屬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成績平庸、性格平庸，甚至沒有覺醒言靈……跟我們學院的天才學生凱撒和楚子航相比，實在差得太遠。”

“你覺得他對不起“S”級的稱號？”昂熱微笑著說。

“是的，甚至看不出混血種的特點。而您竟然為了他把幾乎整個卡塞爾學院搬到一所海島上。”

“事關學院和混血種的未來，有些東西不能對你們明說，不過搬到這里來不全是為了路明非。”

昂熱靠著椅背，“我也不太了解路明非，他能做什么會做什么我一概不知，但我選擇他是有理由的。”

“有不能說的理由么？好吧，希望他能對得起“S”級的稱號。”曼斯退了出去。

昂熱默然許久，從西裝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根雪茄，點燃，煙霧彌漫著上升，和舷窗外打進來的雨滴混合。

窗外的雨忽然不動了，風也靜止了。

“抽煙對身體不好。”暖黃色的氙燈下，一個小小的影子說道。

昂熱沉默了一會兒，接著在煙灰缸里摁滅雪茄，然后微笑道：

“老朋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影子說，“你變老了很多啊。”

“沒辦法，人總是會變老的，混血種也不例外。”昂熱說，“上次見面是什么時候？”

“五十年前吧，在倫敦，那時候你還是個風度翩翩的紳士呢，不知道多少女人為你流連忘返，可你對她們很冷淡啊。”

影子說，語氣平淡得聽不出是嘲諷還是喜悅。

“但你還和那時候一樣。”昂熱說。

“沒有軀殼的靈魂又怎會衰老呢？”影子說，“我倒是希望一場痛快淋漓的死亡，這樣就不用被困在地獄，永世彷徨地吶喊了。”

“所以路明非才會被牽扯進來？”昂熱說。

“不，這是他注定的命運。”影子說。

“我很好奇，路明非能做到哪種程度？”昂熱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這要看他愿意做到哪種程度，這個世界是專門為他而造的。”影子說，“他幸福，世界就亮了，他沮喪，世界就陷入灰暗，他仁慈，世界就對一切寬容，他恨，世界就惡毒，他放棄，世界就毀滅了。”

“這樣啊……”昂熱輕聲說。目光放在那些被凍住的雨滴上。

他的言靈是時間零，能在極短的時間內以正常的反應行動。

所以當他施展時間零的時候，整個世界對他而言就像是地上爬著的蝸牛。

但和眼前的景象相比，他的言靈幼稚得仿佛孩童的把戲。

盡管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一幕，但他仍會驚訝于對方的偉力。

超級倍數的時間零，無限接近于時間暫停，看起來如同不可思議的神跡。

“那只能祝他好運了。”昂熱默默說道，看著影子消失，看著時間瞬間解凍，雨點打在他花白的頭發上。

“我們到了！”蘇茜指著十幾米外浮現在樹影間的桅桿說道。

路明非好奇地望向窗外，隆隆的濤聲和嘩嘩的雨聲激起他心里莫名的恐懼，不過還好他不是一個人。

諾諾將車停在江邊，有幾個人站在那里迎接他們，其中有路明非熟悉的角色，葉勝和酒德亞紀。

“嗨！諾諾，你們終于來了！”酒德亞紀揮了揮手，露出標志性的甜美笑容，“再不來就趕不上夔門計劃了。”

“還不因為某個貪睡鬼。”諾諾說，“不過總算是趕上了？”

“嗯，還有十分鐘。”酒德亞紀說。

路明非撓了撓頭，心想那真是抱歉了。

“你好，又見面了。”葉勝對路明非說，笑容滿面，伸出一只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