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君往何處）

當男人朦朧的黑暗中醒來，自己已經(jīng)不在公園里了，而是在自己的床上。他滿臉驚恐，然后起身到沙發(fā)坐著。

她走了過來，坐在男人的旁邊。

現(xiàn)在的她換了一身衣服。青綠色花紋短款開衫披杉衣，沒有披著而是每個紐扣都嚴絲合縫地扣著，單薄的上身沒有被遮掩反更顯柔弱，讓人想要愛憐。藍色垂感闊腿牛仔褲寬闊的褲腿遮掩原本鹿腳一樣纖細的腿。披散的頭發(fā)也扎了起來，臉頰兩旁被遮住的輪廓露了出來。

“我是……我是誰？你又是誰？”

她沒有回答。

沉默中陷入了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來到這片麥地里的。按理說他是完全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晨曦帶著白條出沒在地平線處，稀薄的光金縷一樣射出，輕柔地撒在稻草人的側(cè)額上。從稻草人的側(cè)額望去可以看見一層薄面，那是光與影的分界線。當輕靈的頌風拂過光影面，綠色的麥海便呼吸般不斷起伏，波動。屆時，杏紅的太陽終于露出了全身。

烏鴉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叫聲。世界的壁壘，天空開始扭曲，開始旋轉(zhuǎn)，陷入白光中。白光散去后，他站在小船上。船頭砰砰碰著岸頭。

他走上岸，后頭發(fā)現(xiàn)身后的黑暗沒有移動。彼時滿岸艷紅的曼莎珠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枯萎殆盡，一朵朵變?yōu)樗ヂ涞暮稚Ｊ种赣|碰一下就會碎落一地。稍有風起就會被吹進看不清的黑暗里。

花叢里隱現(xiàn)一條小路，這條小路延伸到森林的深處。

忽地一陣強風襲來，滿岸的花瓣被卷起，形成一股迅猛的花浪旋渦，林童頓時被裹入其中。瞬息間，千千萬萬的花瓣已擦過他的臉龐。這突然的狀況使得林童慌忙地扒去糊在臉上的花瓣。恍然間，他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在他將要摔下去時，一只手拉住了他。當所有的花瓣帷幕般飄向灰暗的天空時他才看清手的主人。

與此同時，緊緊咬合世界的黑色壁壘消失了，被吞沒的一切也恢復了原樣。不僅如此，還有了新的變化。湖泊、森林，天穹嶄然一新。所有的光景都暈染著明麗的光彩，所有能看到的一切都閃爍著悸動靈魂的生機。

“你不在這里？你不應在這里？”

“可我就在這里。”

林童感到奇異，仿佛是身處幻境一般。可身體告訴他，這里不是幻境而是現(xiàn)實。到底是幻境還是現(xiàn)實。他沒察覺到，當那些記憶一遍又一遍刷過腦海時，一次又一次經(jīng)歷時，便已漸漸分不清。片刻后，他放棄了這種永遠得不到答案的思考。

“我們走吧。”

“去哪兒。”

“離開這里。”22000指向一個光景突然昏暗的方向。

接著22000拉著林童向昏暗的前方走去。

走了許久之后，林童才完全看清22000的全貌。扎著馬尾，白色外套，內(nèi)搭著印有藍色蝴蝶的黑色短袖和黑色直筒的褲子。不。是散著長發(fā)，玫紅色魚尾V領連衣長裙。不！是盤著頭發(fā)，白色高領毛織毛衣！不對……22000的外貌不斷變化著。宛若照片的不斷地切換，是林童記憶里的她每個瞬間的不斷來回重現(xiàn)。

“你是夢里的人嗎？”

22000微笑著沒有回答。微笑里似乎藏著令人悲痛的秘密。林童明白默不作聲已經(jīng)回答了自己的問題。但他不愿意承認，不愿意否定她的存在。他的內(nèi)心有一股力量杜絕這份真實。

“這個世界是我內(nèi)心世界的具象化。”

“嗯……這樣說也沒錯。”

森林很快到達盡頭，接著展露他們眼前的是一片遍野芬芳的平原。腳下的小路蜿蜒延伸到平原的邊緣，消失在綿延不絕的雞冠狀山脈下。向上拔高望去，山脈雪白的峰頂嵌和蔚藍色的穹頂。再從穹頂向兩側(cè)延展，可以發(fā)現(xiàn)這片天空呈明顯的圓拱形。

22000的樣貌在此時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再沒有發(fā)生變化。遮過耳的的短發(fā)，兩側(cè)發(fā)端緊緊貼合側(cè)臉的輪廓線，正面的頭發(fā)微微撥向兩側(cè)到顴骨邊上。身著粉白色蝴蝶領的毛織長衫上套著淺棕色的V領毛織背心，下身暖棕色的褶皺長裙，帆布小白鞋。

這是林童記憶里沒有的摸樣，憑空出現(xiàn)，讓他覺得奇怪，不過也僅僅是奇怪。

“起風了。”22000喃喃地說道。

一瓣紫色花瓣從空中劃下。

“那有條河。”

順22000的聲音看去，一條平緩的小河截斷泥黃的小路。小河里鋪著圓滑的石頭來連接相隔的兩岸。河水流到石頭前分開，繞過石頭后匯合一起。整幅景象如同一把梳子梳著飄揚的長發(fā)。

他們走到河中間時，河流的寬度寬度

我寫不下，我寫不下此處的東西。我已經(jīng)不是這份情感的擁有者了。寫不下，真的寫不下。我已經(jīng)在抗拒自己了。可惡啊！寫不下。我甚至不敢去看那些寫在紙上的文字，不敢看啊！我害怕。我不管這是逃避還是其他什么的，都無所謂。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確實已經(jīng)不能完成了，確實是此刻的我無法寫下的。

……

鐵路向前延伸，在不遠處有著一處分岔口。這里就是是幻境與現(xiàn)實的交際處。

一邊盡頭通往明亮的光芒，可以隱約看到里面滿盛芬芳，通往幻境。另一邊是伸進黢黑的隧道里，陰深恐怖，通往現(xiàn)實。

到了選擇的時候了。那么君往何處呢？

我放棄了。寫不下，就讓那些文字只存于初稿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