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馮淵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既覺傷心，又覺在薛蟠面前丟了面子。當下有些怪罪英蓮貪圖富貴，被薛公子幾句話就哄了去。

薛蟠也沒料到英蓮會做這樣的決定，他又把自己剛才的條件重復了一遍，“英蓮姑娘，我剛說的是，如果你要嫁給馮淵，我便收你做義妹，若你不隨他去，在我們府上只能給太太做丫鬟吶！”

英蓮道：“英蓮明白，英蓮愿一輩子伺候太太。”

馮淵想責怪英蓮，但當著薛蟠的面，他越是怪她，就越是把她往薛家推。

他想了想，只好看向薛蟠，“薛公子，英蓮姑娘年紀還小，別聽她的。凡事都該有個先來后到，不管怎樣，這銀子是我先出的，英蓮就該是我的人。”

薛蟠先是把跪在地上的英蓮扶了起來，“你去端兩盤點心過來。”

英蓮出去后，他才看向馮淵，“馮公子既然要論買賣，那還有一句話叫價高者得，我出的銀子可是馮公子的幾倍。”

馮淵被堵得張口結舌，憤憤地瞪著薛蟠。

薛蟠無辜道：“你瞪我也沒用啊，論感情，人家英蓮愿意留在我們薛家，論買賣，我出的錢比你多。馮公子要么說服英蓮，要么拿更多的銀子出來。”

馮淵心知此時英蓮已被薛蟠三言兩語蠱惑，自己哪怕答應明媒正娶，她也未必相信了。至于銀子，馮淵如何敢跟“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薛家比。

“薛公子，你出身富貴，想要什么樣的漂亮丫鬟沒有？何必非要英蓮這么個來歷不明的姑娘？”馮淵道：“您就高抬貴手放過她吧，她從前的日子已經夠苦了。她跟了我，我一定好好待她。”

薛蟠道：“可她現在不跟你走，我有什么法子？”

馮淵心說這呆霸王一點兒都不呆，平日不過是裝瘋賣傻罷了。

偏偏人家沒有明目張膽仗勢欺人，自己找人評理都沒法說。他只能無奈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只怪我和英蓮姑娘無緣。”說著便要起身離開，薛蟠忙叫住他，“別走，等會兒咱們還要去衙門作證呢。”

馮淵只好又坐回去，一邊喝茶，一邊唉聲嘆氣。

英蓮端了兩盤點心過來，薛蟠拿了一塊，又招呼馮淵吃。

馮淵哪兒吃得下點心，只時不時瞟一眼薛蟠身后站著的英蓮，心說她早晚要后悔，哪怕薛蟠抬她做了房里人，在這高門大戶里也是挺不起腰板的，受委屈的日子還在后面呢。

馮淵雖心中責怪英蓮，卻又實在憐愛，于是道：“既與英蓮姑娘相識一場，也算是緣分。從拐子那兒追回來的銀子就給英蓮姑娘吧。”

英蓮忙搖頭道：“多謝馮公子，我不該要您的銀子。”

正這時，薛姨媽身邊的丫鬟同喜來了，“大爺，太太和姑娘問，這邊事情辦妥了嗎？”

薛蟠道：“妥了妥了，就說是拐子兩邊拿錢，我和馮公子都被騙了，已經報官，待會兒去衙門做個證，把被騙的銀子拿回來就行。”他這才翻出原身的記憶，原定今日要見幾間鋪子的掌柜，“叫太太放心，不會耽誤正事。”

太太和姑娘只是擔心自家爺和人動手，見他和一名陌生男子坐著喝茶吃點心，沒有動怒，同喜就松口氣，忙回正院回話。

薛王氏和寶釵聽說薛蟠讓管事去報官了，都有些驚訝。

寶釵道：“哥這回總算沒糊涂。”

“可不是么，我就怕他臨走臨走鬧出事情來，再影響你待選的事兒。”薛王氏大松口氣。上月薛蟠跟周衙內起了口角，也不管人家的身份，當即就讓小廝上去打人。事后掏了好些銀子才擺平此事。

今上登基不久，面上以仁孝治天下。實則并非太上皇那樣的仁君，尤其對他們這些勛貴世家，更是不會給太多面子。

而且因為夫君早亡，薛蟠又不成氣，許多人都盯著薛家這個皇商采辦的差事。一旦叫這些人家抓住薛家的錯處，定會想法子把事情鬧大，若朝廷有人，恐怕還能捅到皇上跟前。

因此，薛王氏整日提心吊膽，也不指望兒子有什么大出息，就希望他能安安分分呆在家里，保住這差事。至于東山再起的事兒，她是從來沒指望薛蟠。

“大爺還叫太太放心，不會耽誤正事。”同喜笑道。

薛王氏聞言，“哎喲”一聲，“難為他還惦記著正事。”

“哥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似的。”寶釵感到奇怪，要知道從前她沒少勸哥哥，哥哥答應的好，轉頭還是老樣子。

不說遠了，就說這次臨行跟族人交代生意，他也是幫不上什么忙。媽媽也是個不管事的，寶釵聽他們說，都知道有族人和鋪子里的掌柜管事在中間鉆空子，偏哥哥聽不明白。

寶釵只恨自己是個女兒身，她若是男子，絕不會任由家業敗落成今天這個樣子。

“你哥哥是心疼你，怕影響了你的前程。”薛王氏道，她希望女兒日后入宮了扶持兒子，自然要幫兒子說好話。

寶釵只是笑笑，哥哥疼她是真的，為她改變她可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估計他堅持不了幾日。

想到哥哥一會兒要去衙門，寶釵又擔心他在知府大人跟前出言不遜，或是讓知府大人施壓，硬把英蓮要到手。忙讓母親叫薛蟠的小廝來，好叮囑一番。誰料晚了一步，薛蟠和馮淵已經帶著人去應天府衙了。

若是旁人報案，衙門還未必這般重視。但來報官的是薛家的大管事，官差立刻出動，很快就把準備逃跑的拐子逮了個正著。

于是這案子當日便可升堂審理。

拐子一開始還不認，但薛蟠、馮淵、英蓮，以及薛家、馮家的下人們證詞一致，他也只能老實招認。

拐子按律被判絞刑，他騙兩家的銀子被搜出來，歸還給馮家和薛家。

馮淵和薛蟠卻都沒要銀子，馮淵把銀子送給了英蓮，薛蟠則拿銀子給拐子拐賣的另兩個孩子買了冬衣，還送他們去了養濟院，并拜托知府大人幫這幾個孩子尋找父母。

知府自是抄過本省護官符的，知道薛家在金陵的勢力，薛蟠更是惡名在外，招惹不起。他實在沒想到，這位當地有名的小霸王竟有這樣的菩薩心腸。

他滿口答應，保證會盡力幫那兩個孩子尋找父母。

薛蟠還要回去見鋪子里的管事，便要帶英蓮離開，卻瞧見一個留著小胡子的門子正湊在英蓮邊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