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往的記憶里,有一段記憶讓我至今記憶深刻。那是老家的房子前面的小院子,那里承載著我童年的歡樂與憂傷,見證了許多生命的更迭與成長。院里親手栽種的枇杷,經過十數寒載的風雨洗禮,如今已成為院里最年長的樹,而當初伴隨我成長的老槐樹,卻已在時光的洪流中消逝,只留下一抹淡淡的回憶。
記憶慢慢展開,往昔的歲月如電影般在眼前重現。還記得小時候,那棵老槐樹就屹立在院子的角落,仿佛一位忠實的守護者。它是我童年的玩伴,也是我冒險的樂園。
那時,我總是充滿了無盡的活力與好奇,對爬樹有著特別的癡迷。院頭矮子爺爺的塘棗樹,院中四奶奶的葡萄樹,都曾是我勇敢攀登的對象。然而,與這些樹相比,槐樹離我最近,從清晨睜開雙眼,它便觸手可及。只要我那好動的性子一發作,稍有空閑,我便會像一只敏捷的猴子,迅速爬上槐樹的頂端。
站在樹頂,俯瞰著下方的人和物,那種感覺仿佛自己成為了世界的主宰,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盡管從樓頂眺望,視野或許更為開闊,但那種獨屬于槐樹之巔的豪邁與驕傲,是樓頂所無法給予的。微風拂過,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與我低語,分享著它的秘密。
然而,小時候的我,也曾對這棵槐樹心懷不滿。在我稚嫩的眼中,它長得奇形怪狀,東倒西歪,沒有挺拔的身姿,也沒有優美的姿態。它的枝干扭曲交錯(像我這坎坷扭曲的人生),而且,槐樹上總是爬滿了各種各樣的蟲子(像我這些年風打雨吹滿身的傷疤),讓我心生厭惡。
于是,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沒事就拎起一把柴刀,試圖給它“修理修理”。我想要把那些肆意伸展的枝芽砍去,免得它們侵犯我的屋檐和窗臺。在一年又一年的“修整”中,槐樹從曾經枝繁葉茂、遮陰納涼的繁茂之態,逐漸變得孤零零的,只剩下稀疏的樹杈。它不再能為人們擋風遮雨,夏日的驕陽直直地照射下來,站在樹下也無法躲避那刺眼的光芒。
最終,在歲月的變遷中,帶著滿身的傷痕和蟲蛀的痕跡,槐樹離開了我們的視線。它的離去,像是帶走了我童年的一部分,讓我在不經意間,心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失落。
而枇杷樹,則是在槐樹逐漸凋零之前種下的。在我未曾離家外出的那些日子里,包括大學期間在家的時光,它始終默默生長,卻不見開花結果。看著別人家的枇杷樹第二年就能碩果累累,我一度懷疑自己親手種下的是一棵假枇杷樹。
直到我在上汽工作的第二年,家里建新房,槐樹被砍。妹妹成為了院里的“新主”,仿佛是生命的更迭,枇杷樹竟在這一年開花了。那花開得極為絢爛,美麗動人,就如同妹妹那美麗動人的笑容。它郁郁蔥蔥,生機勃勃,將爺爺種的桂花樹和棗樹都擠到了一旁,展現出強大的生命力。
八月,桂花香飄滿院,母親敲下棗樹上的塘棗,而棗樹下再也沒有一群小孩子在下面守著,因為曾經那個為了一顆棗子而哭鬧爭搶的孩子,已經隨著矮子爺爺的離去而長大,也隨著紅玉姐的出嫁而變得沉默寡言。曾經熱鬧非凡的場景,如今只剩下淡淡的回憶,和躺在家里等著母親洗好棗子送過去喂食的妹妹。
枇杷樹的花期在九月,那是一個特別的時刻。它的花小巧而精致,香氣清幽而綿長。剛剛經歷過桂花花期的人們,或許還沉浸在那濃郁的芬芳中,一時難以察覺枇杷花的細膩香氣。然而,這獨特的花香卻瞞不過過往的路人。那滿樹如雪般的花朵,填滿了整個庭院、長廊,甚至延伸到了閣樓之上,仿佛在向世界宣告它的存在。
樹杈上新裝的秋千,輕輕搖曳,仿佛是槐樹下秋千的延續。妹妹在這秋千上度過了無數歡樂的時光,她的童年記憶或許也從這里開始生根發芽。
十月到十一月初,是枇杷果成熟的季節。那是一場盛大的豐收慶典,枇杷樹毫不吝嗇地向世人展示著它的成果。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每個枝丫都掛滿了沉甸甸的果實,從最初的青澀,漸漸變為嫩黃,再到成熟時的金黃。那飽滿的果實,散發著誘人的香氣,讓人垂涎欲滴。
村里的孩子們聞香而來,爭先恐后地采摘著果子。有些孩子迫不及待,連還只是嫩黃的果子都摘了去。或許是吃膩了滿村的棗樹,他們渴望品嘗這不一樣的美味。
枇杷樹的成長,仿佛是一種生命的延續,也或許是生命的更迭。它經歷了漫長的等待,終于在恰當的時刻綻放出屬于自己的光芒。而這光芒,總會有一段熱鬧的記憶。
過年我回到小院,看到那棵繁茂的枇杷樹,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悟。它見證了歲月的流轉,見證了小院的變遷,也見證了我回不去的青春記憶,和多愁善感旅居異地的迷惘,同時也見證了妹妹的一次次開心,一次次悲傷。
對妹妹來說它如同槐樹對我,也許有一天小院會由新的樹主宰它,它會是妹妹種下的月季花,也或者是我跟利娜的結晶去開啟新的篇章。
歲月如歌,萬物有情。愿我們都能在這短暫而美好的人生旅途中,用心去感受每一份真情,用愛去呵護每一個生命,珍惜那些容易錯過的人、時間和自己的守護樹,讓記憶沒有那么些令人時常回憶起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