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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雨軒，廊前的燈籠映照窗欞上的剪紙，大紅的喜字有些褪色，但投射在屋內的墻壁上的影子卻像巨獸一樣，讓人心寒。

沈清歌坐在花梨木的圓背椅上，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素白色的衣衫包裹著她纖細的身軀，她望著眼前略顯滄桑的男人，心底一片悲涼。

這是她等了一年的新婚丈夫。

蘇景辰半舊的戰甲沒來得及換，仿佛還帶著戰場上的血腥氣，威風凜凜，俊美的臉上有一絲摻雜歉意的堅定，說：“清歌，賜婚的旨意已經下了，心顏是一定會過門的。”

沈清歌神色晦暗不明，只疑惑問道：“太后曾說，陸將軍是天下女子的典范，她怎甘心為妾？”

蘇景辰沉沉的眸子揚起一絲慍色，“不，不是妾，她是將軍，是保家衛國的戰士！怎么能做妾？！陛下說了，心顏與我成親，日后便是平妻，與你不分大小。”

沈清歌忍不住笑了一下，姿勢不變，說：“將軍可知道在我們青朝，平妻只是聽著好聽，實際依舊是妾。”

蘇景辰蹙眉，“什么妾不妾的？我與她在戰場上互生情愫，是生死之情，我們情投意合，而且我們是用軍功求來的姻緣，這門親事是我們自己浴血奮戰拼出來的，我其實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

沈清歌唇角壓不住的譏誚，“情投意合？將軍可記得大婚之日出征之前對我說的話？還是說將軍已經忘了？”

一年前，他們的大婚之日，她帶著十里紅妝嫁給他，打算從此為他洗手作羹湯，奈何邊關戰事傳來，他便率軍出征。

出征前他掀開她的紅蓋頭，許諾道：“我蘇景辰此生只愛沈清歌一人，永不納妾！清歌，等我。”

蘇景辰有些難堪，別過了臉，說：“往事隨風去，過去的事就忘了吧，娶你的時候年少不知事，不知道什么是情愛，只覺得你適合做我的夫人，直到我遇到了心顏，才明白什么是動心……”

他說起心上人，眉眼間盡是溫柔。

綿綿情意深藏眼底，再轉過頭對沈清歌說：“她和我見過的女子都不一樣，我愛極了她，望清歌成全。”

沈清歌仿佛嗓子里吞了一只蒼蠅，有點惡心，卻不甘心地問：“那母親可同意了？”

“這是陛下賜婚，母親自然同意，而且心顏率性坦蕩，性子爽快，她方才已經去拜見過母親了。”

蘇老夫人同意了？

呵呵，真是可笑。

她這一年的付出，算是喂了狗了！

沈清歌黛眉挑起，“她還在府中？”

蘇景辰說起陸心顏，聲音總是溫柔的，“她正與母親說話呢，她哄得母親很開心，母親的病情都好了許多。”

“好了許多？”沈清歌說不出心里什么感覺，“你出征的時候，她病得很嚴重，連床都下不了，是我用我母親的人情去請的鹿神醫，我白日操持府中里外事務，晚上去西暖閣侍疾，吃睡都在一起，她的情況才漸漸好轉。”

她不是在邀功，只是在敘述，簡單的幾句話卻是她一年的辛勞。

“如今你告訴我是陸心顏的緣故？！”

“但如今建立心顏，母親更好了。”蘇景辰眼中盡是誠懇，“我知道委屈了你，但請你以大局為重，成全我與心顏。”

沈清歌第一次對蘇景辰產生了心寒以為的情緒，她以前居然不知道他這般無恥。

沈清歌扯了一下嘴角，眼底似有淚花閃過，但仔細看，卻是一抹銳意，“你請陸將軍過來與我見一面，我有些話要問問她。”

蘇景辰一口回絕。

“不必找她說，清歌，她與你認識的女子都不一樣，她是萬人敬仰的女將軍，最是看不慣內宅里的陰私手段，她不會想和你見面的。”

沈清歌反問：“我認識的女子是什么樣的？或者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樣的？我能認識的女子又是怎樣的？將軍似乎忘了，我也是武將侯府出身的女子，我的父親與三個哥哥三年前率兵上了戰場，之后就杳無音信……”

“那是他們，”蘇景辰打斷她的話，“可你終究是個只適合在內宅生存的嬌貴女子，金枝玉葉，珠光寶氣，心顏瞧不上這樣的女子，她性子直率，不拘小節，只怕與你見面會讓你不高興不說，還會惹得她不舒服，你何必自找不快？又何必添麻煩？”

沈清歌抬起頭，右眼角下的一顆美人痣殷紅，聲音依舊是溫婉有力量的，“不要緊的，她如果說了不中聽的話我就當沒聽到了，而你說她性子爽朗，想來也不會計較我說話不好聽。相信那位陸將軍也是顧全大局，識大體的，而這些事每一位宗婦的基本修養，難道將軍信不過我？”

蘇景辰有些無奈，“你何必自討沒趣？這是圣上賜婚，是圣旨，不可抗；將來心顏進了門，你們也會分院住，她不會搶你的管家權，那些東西是你看重的，心顏不是你這般尋常女子，看不上的。”

“你覺得我這樣是貪圖你蘇府的管家權？”沈清歌反問，這將軍府的當家人可不好做啊，僅是蘇老夫人每日吃的鹿神醫的藥便要幾十兩銀子一副，其他人的吃穿用度、人情往來也是從她的嫁妝里支出去的。

這樣的管家權，誰愛要？

將軍府就是個空殼子，這一年里，她的嫁妝銀子花進去不少，沒換到半點感激，反而還被人污蔑貪圖他將軍府的管家權。

真是可笑！

蘇景辰徹底沒了耐心。

“算了，你這樣的女人，我與你說不清楚，本來就只是來知會你一聲的，你同意與否都無關緊要。”

沈清歌冷冷地看著他拂袖離去，心頭越發覺得諷刺。

她居然會有給這種男人洗手作羹湯的想法……

愚蠢！

“姑娘，”小丫頭應蝶早已淚流滿面，抹了一把眼淚，說：“姑爺實在是太欺負人了，簡直不要臉！”

“別亂叫！”

沈清歌淡淡掃了她一眼。

“我與他一沒拜堂成親，二沒洞房花燭，算不得你姑爺……去把我的嫁妝單子取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