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那會兒的中國正處于百廢待興的狀態。對外開放的巔峰時期。趙源的爺爺，趙國慶就是那會兒的傳奇人物。

爺爺趙國慶學歷不高，但在廠子里，埋頭就干，技術扎實，而且還特別好學。86年從美國引進的寶馬牌汽車，那會兒工廠條件差，隔三差五就會停電。爺爺幾乎是晚上點著蠟燭在看。那會兒，趙源還小，有的時候在睡前會竄進廠子里給爺爺送奶奶切好的西瓜解暑。

后來爺爺的事業，平步青云，事業蒸蒸日上。也正是在90年代，那個下海狂潮中，爺爺也花光了老本，在深圳置辦了一家生產零部件的小作坊。

在趙源9歲那年，那是最后一次見到爺爺，爺爺回來的時候，那天家鄉下著鵝毛大雪，學校都閉了課，趙源也躲在家里的被窩里酣睡。突然被子被掀開，爺爺的那件灰色厚大衣還披著雪，一把就把趙源抱了起來。在趙源稚嫩的臉上，吧唧吧唧親了幾口。

趙源們爺倆一見就是這樣，趙源特別開心。只是不喜歡被爺爺的胡須，扎的臉生疼的。

那一次，爺爺陪了趙源很久，在晚飯的時候，飯桌上，菜肴很豐盛，有好久沒見過的魚肉，以及趙源最愛吃的土豆和花生米。

爺爺抿了兩口酒，靜坐了好長時間，才告訴奶奶，他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那會兒，趙源不懂事，還以為爺爺最多幾個月就回來了。只是后來，趙源等了8年，爺爺也沒有回來過。

有好長一段時間，奶奶也開始飲酒，每次月下時，她總會情不自禁的抹淚。趙源卻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奶奶。

十一歲，趙源去了鎮里的中學讀書。中學離鄉下很遠，所以，從那時起，趙源幾乎都是住校。只有節假日的時候才回鄉下一趟，奶奶會為趙源準備許多好吃的水果。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趙源已經到了十八歲，這個年齡正是青春年華，一展抱負的時候。高中一畢業，趙源就火急火燎的從縣城去鄉下見了奶奶。此時，奶奶蒼老了許多，皺紋爬了滿臉都是。

“奶奶，我畢業了。”趙源懷著激動的心情把這個消息告訴奶奶。

“畢業了好呀。小源呀，當年你爺爺離家的時候，給你留下了一封信，說是等你長大了就交給你。”奶奶一邊說著一邊去了房間里，打開了她的壓箱底的那個舊衣柜。

打開柜子，趙源也好奇的探出頭瞧了一眼。小時候，趙源也見過，只是長大了，趙源又多看了幾眼。里面塞滿了奶奶和趙源小時候的衣物。奶奶翻了底，從里拿出一個黃皮紙裹好的信封，遞了給趙源。

“小源，奶奶不識字。這些年，它就像是一個秘密壓在趙源底里，趙源答應老頭子，等你成年再打開看的。你念出來，趙源也聽一聽，看看有沒有給趙源交代幾句話。”

趙源好奇的接過信封，一打開信。

字跡有些潦草，那赫然是爺爺的筆跡。

“小源，當你看到這封信，說明你也長大了。有些事，趙源和你奶奶，一直瞞著你。在你很小的時候，你爸爸媽媽去了國外，就再也沒有回來。后來得到的消息是他們都殉職了。那時候，你才那么點大，躺在搖籃里，趙源和老婆子就打算把這事給你瞞下來。就是希望你有一個沒有陰影的童年。

唉，這次我參加重點工程項目建設，是保密級工作。不能透露工作地址，具體信息。很遺憾，我這把老骨頭，只能把余生的精力奉獻給國家，不能好好照顧你們。希望你們不能怪我。

另外，我在深圳給你留了一個企業，企業的法人是我，不過，管理層，都交給我信任的老朋友來管理。在我加入重點工程項目之前，我請了最好的律師事務所寫下了，遺產轉移協議。只要小源你成年，那個企業的法人，就會自動更正成你的名字。所以，我希望你到時候一定要接手這家天丌企業的管理權，更上一層樓。

還有，替我照顧好你奶奶。”

趙源一字一字的念完后，奶奶坐在床上，就哭了起來。其實，趙源心里很疑惑，爺爺參加什么重點項目，保密程度這么高。不過，這些年，家里都可以領到足額低保，雖然清貧，但也能過日子。

“奶奶，我不去。我要留在鄉下，一直陪著你。”

趙源說這句話的時候，并不是在賭氣，而是考慮一個現實問題，奶奶的身體大不如以前。還有，這些年來，趙源始終感覺自己虧欠奶奶。

“去，馬上去深圳，什么時候拿回你爺爺給你留的東西，你就回來見趙源。”奶奶很執拗，一旦她確定的事，那就一定要做。

“但是……”趙源話剛說到嘴邊，又停下了。只見奶奶將早就準備好的紙質火車票遞給了趙源。

“明天的車票，拿著。這都是當年你爺爺交代的事。一個人在外面，做事要謹小慎微。路上肯定有不少扒手，這五百，你要放進懷里的內袋里藏好。”奶奶從枕頭下，取出疊的整整齊齊的5張百元大鈔遞給了趙源。

“我……”

“拿著，在外面沒有錢哪里行。小源要是見到了你爺爺，就告訴他，奶奶很想他。”

“奶奶，我長大了，以后自己可以掙到錢的。你這錢，我不能要。”

趙源想拒絕奶奶的好意，然而，奶奶硬是把錢塞到趙源的手上，責備的語氣中透著關心道“叫你拿著，就拿著。在外面要照顧好自己。”

“奶奶，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那一天，趙源走的很倉促，草草收了幾件夏天的衣服，用爸爸留下的破舊行李箱裝好，拎著大包，腋窩下夾著一些奶奶準備好的一袋干脆方便面，就離開了生活十八年的家鄉。

這是趙源第一次出遠門，坐了三小時的大巴車，終于到了市區的火車站下了車。在火車站廣場，那里有很多人。更有一些人熱情的圍過來，問趙源要不要落腳在附近的旅館休息。那時，趙源很謹慎，不會輕易的相信任何人。直到坐上綠皮火車，趙源才松了一口氣。

第一次坐火車，趙源運氣比較好。落座在靠窗的位置，開著窗，可以看沿途的山清水秀，時間久了，也就乏了。目光再重新落回車廂內，里面擠滿了人。坐在趙源對面的大姐，正開心的嗑瓜子跟隔壁坐的老鄉嘮嗑他們的家鄉話。座位旁的過道上，很多人都是在地上墊了張報紙，坐在地上。只有極少數的人，要么站著。要么就睡在了座位底下。

恍惚間，趙源在列車的轟鳴聲中入睡。再醒來時，已到深夜。趙源精神狀態恢復的很好，沒有了睡意。車廂里，特別安靜，甚至聽到不少人的呼嚕聲。偶然間，聽到不知誰家的嬰兒，哇哇哭啼，那個母親一直像搖籃一樣，搖著懷里的寶寶。漸漸哭聲也消融在睡眠中。

翌日清晨，車廂里有人在喊口袋的錢包不見了。趙源聽著心里一沉，身旁的座位也沒有人，一摸口袋，心里咯噔一下，身份證不見了。放在懷里的車票和錢都還在。心也就放下一半。

22小時的車程過的很緩慢，期間餓了，就拿著袋裝干脆方便面，啃了幾口。要不是坐在對面大姐提醒趙源，火車上有開水，這一路估計都要啃著干面餅。從行李箱取出讀書一直用的飯碗，放進面餅，并委托大姐幫忙照看行李，去打些開水回來，就吃起了熱騰騰的泡面。感覺很滿足。

到了深圳火車站。幾乎車廂的所有人，都一個勁的要向往涌出。由于趙源的行李比較多，趙源等人少的時候，再跟上人群，緩緩的走著。

出了站，感覺深圳的火車站廣場，人山人海，比老家市區的火車站大上了不少，人也更多一些。熱鬧非凡。

很快脫離了人群，尋一個相較人少的去處，赫然發現那邊有一排人立著牌子。

“招工。”

在老家找工作，都是要主動去找，很少見到主動招工的人。而且招工牌子的后面，幾乎都拉著紅色的橫聯，上面都寫著完整的公司名稱。然而，讓趙源感興趣的是，趙源看到了天丌集團。

那里排長了隊伍。甚至不少插著隊伍，來回的換，也不知道是找不到滿意的工作，還是扒手。總之，那些人，看多了，就成了熟面孔，不少人對他們頗為警惕。

趙源順著隊伍，從早上排到中午，終于見到招聘的人。那人坐在椅子上，胳膊肘伏在桌面，手里轉著筆，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