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威爾士親王對嘉慶皇上:最后一輪“秋菠”
- 那一次,我們挨打了:中英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全景解讀
- 端木賜香
- 2533字
- 2024-07-24 16:57:19
英王喬治三世雖然精神病發(fā)作了,但是攝政的大兒子,也就是維多利亞他大爺、威爾士親王、未來的喬治四世不愿閑著,他也派人出使中國了。時間是1816年,這年道光35歲,正做皇太子呢,大清這時的值班人乃是道光父皇嘉慶帝。
嘉慶1795年做了皇上,1830年駕崩,做皇上的前四年,基本上是個擺設(shè),乾隆雖然退了位,但作為太上皇仍然掌握著實權(quán)。這一點,他與威爾士親王正好相反,威爾士親王是因為父王的神經(jīng)病于1811年第二次發(fā)作,他正第二次攝政呢。
據(jù)史書記載,嘉慶天性遲鈍。但是這種遲鈍也僅是與其父皇乾隆相比較而言,事實上,嘉慶也不算無能的主。
嘉慶做皇上最得意的一筆是,扳倒了父皇的紅人和珅,和珅家產(chǎn)盡落自己皇帝腰包,典型的黑吃黑。嘉慶另一筆功勞是鎮(zhèn)壓白蓮教大起義。動用十六省的兵力,歷時九年,耗銀2億兩,總算OK了。嘉慶超過父皇的地方,是賣官收入略高。乾隆時,每年賣官收入300萬兩白銀,嘉慶時則達到400萬兩,也算長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材出吧。
喬治三世呢?神經(jīng)錯亂到?jīng)]法理政的地步,正痛苦呢。這時實際治國的乃是威爾士親王,也就是后來的喬治四世(在位時間1820-1830年)。喬治四世最大的特點就是生活放蕩,縱欲過度。在社會生活方面最大的貢獻據(jù)說是帶頭把靴子分了左右腳。當然,喬治四世與大清關(guān)系上最大的貢獻,還是做攝政王時期,搞的這場中英外交。
這次使團,陣容也較豪華,上下600人。漢語水平很高的6人。正使,阿美士德勛爵,英王侍從官;副使小斯當東,當年馬戛爾尼使團副使喬治·斯當東的兒子、《大清律例》的翻譯者——托馬斯·斯當東。
嘉慶還不到夕陽(盡管政府夕陽了,可是春江水冷雞不知啊),缺少些“溫馨又從容”的風(fēng)度,堅決要求使團叩頭。嘉慶諭令工部尚書蘇楞額、長蘆鹽政廣惠做好接待貢使的工作,禮部也擬定了英使在京活動的日程表。嘉慶重點諭令中方接待大臣,一定要讓阿美士德三跪九叩,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進京前就對他們進行培訓(xùn),并且要求接待大臣隨時把英使的學(xué)習(xí)情況與學(xué)習(xí)態(tài)度奏上來。在天津,阿美士德向蘇楞額表示,他對中國皇帝只能行脫帽鞠躬禮。實在不行,脫帽三次,鞠躬九次,好歹也算三跪九叩吧。問題是嘉慶沒有通融的余地,跟他爹乾隆差遠了。側(cè)面說明,皇帝下皇太子,一窩不如一窩。使團抵達通州后,嘉慶派第二輪說客和世泰來了。和世泰勸阿美士德,就像媽咪勸姑娘接客似的,希望阿美士德見皇帝時要恭順、要施禮如儀云云。
事實上,使團的正副使曾在叩頭問題上有過討論,政府指示能辦成事不妨叩頭,可中國通小斯當東說叩頭也辦不成事,最后大家都依了他。其實這幫鬼佬,打進天朝門口,就惹大清政府不高興了。英國政府給嘉慶的信,開頭居然是什么“陛下,我的兄弟”,呸,誰跟你是兄弟啊?政府說了:“嘉慶乃天下之君,世人皆應(yīng)敬之。”使團呢,根本不明白所謂的天下,就是人家大清。
談判的結(jié)果,阿美士德僅同意鞠躬,像英國人那樣單膝下跪也行,但是他拒絕把臉貼地上導(dǎo)致屁股撅得比頭還要高的那種天朝造型,何況這個造型還得重復(fù)好幾次,老實說,人家活這么大,從來還沒這么丟過人呢。他辯解說,馬戛爾尼見乾隆就沒叩頭嘛。清政府小臉一翻:誰說他沒叩頭來著?官員們發(fā)誓說:俺們親眼看見來著。那口氣,好像他們捉奸捉了個現(xiàn)逮似的。嘉慶下的一道詔書上也說:“爾使臣行禮,悉跪叩如儀。”看著堂堂的政府與官員翻著白眼說瞎話,阿氏一行更堅定了不叩頭的決心。西方學(xué)者認為,當時為了不讓馬氏不叩頭事件為外國人樹立不好的榜樣,中國官員在記載此事的時候還是寫上馬氏叩頭了。其實對于大清的最高統(tǒng)治者來說,蠻夷代表來了沒叩頭,不只對外丟人,對內(nèi)更沒法交待啊。中國皇帝的尊嚴就在于全民的匍伏,讓這些匍伏的無膝子民看見蠻夷乃直立動物,那影響多不好啊,陳康祺的《郎潛紀聞》甚至載,本來乾隆恩準馬氏一行不用叩頭的,但他們一見中國皇上,腿不由自主的就軟了下去,“一至殿廷齊跪地,天威能使萬心降……”簡直意淫到家了,奴隸眼里,注定是目中無“人”的。
這次阿美士德來了,依然不叩頭,影響更不好呢。于是中國官員決定做一下變通,半夜把英使們叫醒,把他們推入圓明園的一個院子里,說是皇上賜給一桌酒席(好像有特大鱘魚),他們需得對著皇帝的空椅子三跪九叩來謝宴。這不成要飯來了么?使團堅決拒絕。據(jù)美國學(xué)者講,阿美士德用西方禮節(jié)跪下一條腿來著,但是身后的一位天朝大臣(是哪位愛國大臣來著,我們得查查,把一個愛國志士整成無名英雄,埋沒人才啊)乘人之危用手推阿美士德,希望他兩腿都跌跪下去,幸虧身旁的中國通、副使托馬斯·斯當東拉了一把,沒讓阿美士德跪下去。總之,倔驢遇上了犟牛,爭吵中,居然發(fā)生了“肢體接觸”。最后的結(jié)果大家都知道,一行人沒有見著皇上就被驅(qū)逐走了。
托馬斯·斯當東覺得冤屈。近代各國覲見儀式,自1815年維也納會議制定了締約國對于接受各級使節(jié)的規(guī)定,外交使者交往行鞠躬禮是非常普通的。可是嘉慶更覺得委屈啊,幾億臣民,哪個敢不跪朕?哪幾個又有資格當面跪朕?偏遠夷鬼,容許你隔幾年跪朕一次就夠抬舉爾等了。至于所謂的國際規(guī)則,別說朕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執(zhí)行,你能奈我何?
阿美士德此行的目的與上次的馬戛爾尼沒啥本質(zhì)的區(qū)別,其具體要求是:爭取英商在廣州與當?shù)厣倘俗杂山灰祝恢袊倮舨坏萌我怅J入商館;英人有權(quán)雇傭華仆;允許一個英國人駐在北京,遇事用中文向清政府投遞意見書;商館人員有權(quán)用中文向中國官府陳述意見云云。別說他們沒叩頭,就是叩頭了,嘉慶也不會批準的。有意思的是,使團被驅(qū)時,嘉慶跟父皇乾隆一樣,讓他們給英王喬治三世捎回去一封表揚信,還是那種傻大爺口氣:英王誠心向化,態(tài)度恭順,寡人深為高興;使臣無禮,所以遣回;英國與中國隔這么遠,你們來一回也不容易,以后不要再來了。英國當然不會再以這種方式來了,再來會扛著槍炮的,因為阿美士德回國后,英國國內(nèi)出現(xiàn)了這樣一種見解:對于中國,只有三條路可走。一條是以武力強迫中國根據(jù)合理的條件進行貿(mào)易,一條是絕對服從中國所可能制定的一切規(guī)章,另一條就是根本放棄貿(mào)易。馬士對此評價曰:“以二十世紀的標準來評斷,從學(xué)理上看,英國都是屬于錯誤方面的;同時,就中國對于處理問題所采取的一貫作風(fēng)來看,也確實不是任何國家所能容忍的。”(馬士:《中華帝國對外關(guān)系史》中譯本第一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版,第64頁)
說得對,英國的光棍們,已經(jīng)忍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