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妙齡少女眉目含情，面若桃花投來好奇和贊嘆的目光。

但少年仿佛置身于另一個世界，對周遭喧囂充耳不聞，他只是靜靜站在那里，氣質清冷矜貴，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突然，一陣微風吹過，吹起了少年的衣角和發絲。煙火在他身后盛放而起，人間幾許煙火色，不及他眸中帶笑，步步而來。

“沈洛初?！彼谝淮螁舅娜?

“哥……”

“錯了，是沈清衍。”

那年她十二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

他二十歲，正是意氣風發少年郎。

八歲的年齡差，并未讓彼此疏遠。許是初見時遙遙一眼，眉間帶笑?；蚴欠謩e兩年間，書信往來。

亦或是更早，心之所念，他的名字，目之所及，他的眉眼。

在漫長的歲月中，似乎有什么正在悄然改變，變得越發清晰。

沈洛初一陣恍惚，思緒不覺回想至那個夜晚。

她的母后，面容憔悴。故去前死死握住她的手，不放心叮囑。

“清衍，與你無血緣關系?！?

“初初若愿意，便隨心而去。若不愿，他依舊是你的哥哥?！?

那他呢？他是否知道，她不是他的親妹妹呢。

“沈洛初，一起去放花燈吧?！?

她聽見自己這樣說。

“好阿，沈清衍?！?

她想他是知道的，至少此刻，她無法拒絕。

“初初許了什么愿？”

“沈清衍，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不，你的愿望要說出來才靈?！?

沈洛初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秒，只見他咬過她手中糖葫蘆，笑得溫柔清朗。

“神佛實現不了，但我可以?！?

“我想實現你的，所有愿望?！?

這算什么呢，沈清衍。

此后兩年，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藏匿于二人之間。

少年并未娶妻，少女仍待及笄。

她有時不可控制的胡思亂想，他會不會，在等她。每每這時，又不覺暗斥自己不夠矜持，心存妄念。

卻又愿，神佛保佑，如愿以償。

不覺間，她又回想起，那年上元燈會，少年君子如玉，端方雅致。

他笑著和她說，“我想實現你的，所有愿望?！?

南柯一夢，醒于少女十四，少年二十二。

這一年，她看著他頻頻將目光投向一人，丞相府庶女，溫知阮。

她看著他為了溫小姐縷縷傷她，最后兩人行至末路。

那天雨下得很大，他為了那溫小姐打了她一巴掌，眸中失望刺得她難以喘息。

他說，“初初，你變了，竟會設計她人?！?

“我沒有害她，沈清衍你相信我！”

少年只是目光復雜，許久，她聽見他冰冷又平靜至極開口，“初初，你還是喚我皇兄吧。”

“好……皇兄……”

她看見他將那溫小姐小心抱起，大步遠去。任憑她跌落雨中，手掌破皮，任憑她呼喊，都再未回頭。

明明以前，他不會留給她背影。

她最怕疼了，而他也從來舍不得讓她疼。

“哥哥，我流血了，好疼阿……”

輕聲呢喃被大雨沖刷，少年行走背影一頓，在少女眸光亮起瞬間，轉身離去，毫不猶豫。

你還是我的哥哥嗎？

沈洛初不禁發問，為何一夕之間，判若兩人。

如果你不是我的哥哥，能不能把他還給我。

又是一個雨夜。

父皇的圣旨召下，是在她及笄前夜。聽說，是皇兄執意求娶的，聽說，他此生唯她一人。

可是為什么是這一天阿。

她哭得咳出血來，明天，她就十五了，就可以嫁給心上人了，可是她的心上人，好像變心了。

她不覺好笑，談何變心，他并未許諾過她什么，一切只不過是，她自作多情罷了。

冷宮的夜向來如此漫長。

她躺在床榻之上，蜷縮起身體，不覺哭喊出聲，“母后，我好想你?！?

殿門外，刀劍磨過地面聲音響起，她起身迎向心上人，心上人，送她下了黃泉。

血浸染床榻，隱隱約約，她聽見少年在柔聲安慰少女，她聽見，他不會傷心。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一秒，她想，她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的。

她的母后與她，同亡于雨夜。

父皇和皇兄，在她們離去時，懷中皆擁佳人。

相逢十五載，相伴九載，比不過，相識一載。

皇兄，初初不明白，做錯什么，又是欠了何人。

“沈洛初，一起去放花燈吧。”

隱約中，她耳邊響起了這句話。

少女眸光潰散，血跡斑斑。

不去了，沈清衍，再也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