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荇嘆了口氣,拉著陳晴坐在沙發上。
“我答應幫你找,你也得答應我,行動都得聽我指揮。”
陳晴淚眼朦朧,這個世界里,她只能信任他了。
李嬸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對于日本人來說只是損失了一個能套話的人。
但是對于周幡來說,可是損失了一個步步高升的好機會。
特務科里也因此開始徹查各單位的情報人員,高荇沒日沒夜的忙了半個月。
陳晴沒走成,江葶知道了陳晴的事,沒有催她回去,只是讓她照顧好自己。
這年頭,能活著就已經是榮幸之至。
對陳晴的承諾高荇也沒忘記。
一邊旁敲側擊的打聽著這行動的由來,一邊動用自己的情報線查詢這次暴露的原因。
不光是情報科,他們地下黨的內部到底也是要清理清理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
這件事終于有了線索。
“陳晴。”
“你回來了?”陳晴這段時間一直興致卻卻,今天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做了一頓飯。
“我有事和你說。”
高荇坐在餐桌前,面無表情,心里卻波濤洶涌。
陳晴瞬間明白,殺人兇手,找到了。
她不急不忙的炒好手中的菜,端到桌子上,冷靜的看著高荇。
仿佛做好了所有準備。
高荇對上她的眼,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彌漫霧氣。
“殺了李嬸的,是我們的同志。”
陳晴瞇著眼,吞了口口水,手緊緊捏著自己的胳膊,等待著高荇接下來的話。
“準確的來說,是叛徒。”
叛徒這兩個字咬的格外重。
他怎么也沒想到,曾經浴血奮戰,從黑暗中層層爬出來的同志,會有一天放棄自己心中的理想,殺害自己的同胞。
“是,是誰。”陳晴穩了穩心神,艱難吐出幾個字。
“趙剛,之前是江霞,也就是李嬸的單線聯系人。”
“那怎么會,怎么會…”
單線聯系人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陳晴想不清楚,怎么會殺害自己最信任的人。
高荇搖搖頭,只知道這么多,我們的人再去找趙剛的時候,他已經收拾好東西離開聯絡點了。”
“去哪兒了?”陳晴追問。
“我們的人還在追查。”
陳晴靠在椅背上,呆呆的看著眼前的飯菜。
“吃飯吧。”高荇夾了一筷子菜放進陳晴碗里,“就算要找到人,也要吃飽才有力氣。”
陳晴雙手捂著臉,她的本意只是想緩解緩解情緒,嗚咽聲不知不覺的從手縫泄露,滿屋飄滿悲凄的哀鳴。
不過半天光景,高荇得到了趙剛的消息。
在北平一處無名的樹林里。
漆黑的夜里,沒有一絲光亮,陳晴滿眼猩紅,盯著眼前的男人猶如獅子捕獵,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就是你?”陳晴嗓音沙啞,緊緊的盯著他。
趙剛很是不屑,看著陳晴,“怎么?你也想殺了自己的同胞?”
簡直無賴。
“你還配當人嗎?”
趙剛手腳被捆,動彈不得。
“那你們呢?把我困在這里,自以為是的審判我,你們又是什么東西?”
陳晴沖上去,給了他兩個巴掌。
“這不是對你的審判,是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
趙剛沒想到陳晴會這么說,他轉了轉眼睛,啐出一口,他仿佛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喃喃道,“我還有改過自己的機會?”
他好似在問自己,又好似在自嘲。
“你究竟為了什么?”陳晴不甘,不甘讓李嬸死的不明不白。
怕是到死的那一刻,李嬸也不明白,怎么自己最信任的人會殺了自己。
“為了什么?呵,自然是為了錢。”趙剛眼里有悔恨,但他隱藏的很好,他抬頭看向陳晴,“我的老母親病重,共產黨治不好,日本人拿這件事威脅我,讓我交代出我的同志,讓我提供所有地下工作的情報,我能怎么辦?你告訴我!”
陳晴身形晃了晃,她想過是因為錢,沒想到背后還有這么一層原因。
“一面是我多年的母親,一面是我出生入死的同志,你告訴我,我該怎么選?!”
陳晴也說不出話來。
如果讓她選,她也不知道該怎么選。
“殺了她,或許才是解脫。”趙剛提到李嬸,質問的口吻才稍稍緩和。
對李嬸,她愧疚,但若是他真的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同事被抓起來,那他才會悔恨終生。
“你的,你的母親怎么樣了?”
趙剛這會兒終于仔細的看向了陳晴。
眼前的女生不過二十來歲,渾身都透著稚嫩。
這個年紀正該是被家里人捧在手心的時候。
“沒了。”趙剛的眼神透過陳晴,回憶起那天的事情。
“就在那天,我殺了江霞之后。”趙剛咬牙切齒,他怎么會一時糊涂相信日本人。
可事做都做了,再后悔也沒用了。
“日本人也不會放過你的。”陳晴盯著他,輕聲說出口。
“你們也不會,不是嗎?”趙剛自嘲的笑笑。
陳晴握了握手中的槍,咽下口水。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陳晴不明所以,看著他,等待著他開口。
“你又究竟為了什么加入共產黨?”
為了什么?
她沒說話,笑了笑,將身前的頭發撩到后面,余光瞥見了他,眼神里充滿不屑一顧:“為了,睡個好覺。”
趙剛盯著她,眼里除了嘲諷還有不屑。
“好覺?”
“小心!”
砰—
一聲槍響,打破了寂靜。
高荇從樹林里鉆出來,護在陳晴身前。
“你怎么來了?!”
“快,他…”高荇有氣無力的指著前面的逃跑的身影。
陳晴轉頭一看,不知道什么時候趙剛隔斷了繩子。
她瞇著眼看向趙剛逃跑的地方。
砰砰—
陳晴手中的槍冒出白煙,眼前的人應聲倒地。
終于,終于為李嬸報仇了。
“什么人?!”
槍聲引起巡邏兵的注意,高荇一把摟住陳晴往外頭走。
“什么人在那里?”
“大晚上的哪有什么人啊。”
“我聽到有槍聲。”
“戰爭年代有槍聲不是很正常?”
其中一個巡邏兵覺得這話說的有道理,摸了摸頭,到底沒有走進去看。
高荇一路摟著陳晴回到小洋樓。
門房早就鼾聲如雷。
陳晴努力扶著高荇上樓梯。
關上門,高荇才徹底卸了力氣,攤在沙發上。
“你怎么樣?”陳晴一邊說,一邊去拿醫藥箱。
“沒事。”高荇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陳晴走出來,抬起他受傷的胳膊看了看。
萬幸,子彈只是擦到他的胳膊。
不幸的是,救治不及時,高荇流了不少血。
陳晴給他包扎著,嘴里還埋冤,“沒事還一副要死了樣子。”
“是你太重。”
陳晴聞言,按了一下傷口,高荇疼的齜牙咧嘴,愣是一聲沒吭。
“不怕疼?”陳晴看著他的樣子,勾了勾嘴角,還挺能忍的。
“輕,輕點。”
見他開口,陳晴放緩了動作,仔細包扎著。
“你怎么會過來?”說好的,今天她一個人去的。
“我也算你的上司。”其實是怕她出意外。
“怕我一個人完成不了任務?”
高荇沒說話,看著陳晴包扎的地方,丑的出奇。
陳晴見他不說話,自顧自收拾著藥箱。
好一會兒后,高荇才開口,“你槍法挺準的。”
對于陳晴,高荇自以為完全掌握了她的所有信息。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不過窺探到十分之一。
“那是。”
“上次狙擊的也是你?”
“你要喝水嗎?”
“還會什么?”
“蘋果吃不吃?”
“別回避我的話題。”高荇拉住陳晴。
下一秒,手被擒在身后。
“還會這個。”
高荇莫名被勾起笑意。
陳晴有些不好意思,施施然放開高荇。
“我這個學的不太精。”陳晴有些不好意思。
她甚少在人前賣弄自己,當初教他的師傅告訴她,隱藏實力也是一種自保的方式,她一直記著。
“危險的時候夠你救自己一命了。”
高荇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著弱不禁風的,手勁還挺大。
難得,這高荇還愿意跟她搭話。
替李嬸報了仇,陳晴心里沒有暢快,有的只是悲憫。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順帶給高荇帶了杯。
很難得,兩個人都沒事。
神思懈怠,陳晴的心越來越亂,她想自己得找點事做,轉移注意力。
她的眼神看到了高荇。
“我好像都不怎么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