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將我扶進屋內,我無力地陷進床榻,被子拉過頭頂,難過奔襲而來。
這侯府,也許我本不該來。
渾渾噩噩的夢中,我仿佛回到了揚州的日子。
自小被賣進青樓楚館,我早已不知親情為何,每日只不斷的練習舞姿,鐫刻嬤嬤教授的技藝,一顰一笑皆要勾人至極,若是不從,少不得一頓抽打。
因著容貌出眾,我成了揚州最出色的瘦馬,每日慕名而來的浪蕩子絡繹不絕,不過是貪戀我的皮囊。
直到那日我去州府獻藝,回來的路上救下身負重傷的霍聽肆,將他藏于馬車之中。
他傷勢很重,卻不想我為他所累,清冷自持的男子我還是第一次瞧見。
我每日悉心照料,早已超脫了男女授受不親的桎梏,他卻紅著眼每日向我道歉。
我笑了,這人真笨。
養傷月余,我與他真心交付。
情到濃時,他曾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后來我才知他是侯府世子,那樣的高門大戶斷然容不下我這般身份之人,他卻拉著我的手說若不能娶我進門便終身不娶。
他為我贖了身,將我帶回侯府。
跪在老夫人院中三日,滴水未進,一遍遍磕頭,老夫人罵他是個豎子,最后還是軟下心腸讓我進了府,卻只能做個通房。
彼時我愛他至深,哪怕外室都心甘情愿,又遑論每日都能見到他。
他只我一個女人,我自認他疼我入骨。
不曾想,只一年時間,我與他之間溝壑萬里。
那日后我被禁了足,如夢苑更加荒涼了,以前霍聽肆常來,即便府中下人瞧不上我,卻也不敢在吃食上虧待我。
如今這般瞧著,小桃端進的飯菜都帶著股餿味。
“主子,我去告訴世子爺!”
“不必,后宅是大夫人管家,如今換成世子夫人,能有這餿飯吃已是不錯,況且就算告訴了世子爺又有什么用,不過幾句推脫之言就能糊弄過去的小事?!?
他還會在意嗎?他該是忙著陪蘇婉凝吧。
畢竟我雖出不去,也不耽誤院外的人特意把消息遞進來。
幾個侍女隔三差五便要到我的院外閑聊幾句。
“你是不知道,世子爺對夫人可好了,還親自為夫人畫眉呢?!?
“我聽說夫人未出嫁前便愛慕世子爺,如今看著甚是般配呢?!?
“就是某人,不知死活的纏著世子爺,如今被棄了也是活該。”
“......”
諸如此類的話總是換著花樣響起。
聽多了我也信了,棄了便棄了吧,我也想將心門關起來。
不曾想,霍聽肆晚膳后卻來了我的院子。
他垂眼看我,低緩的聲線有些發緊。
“夢兒,身子可好些了?”
我淡淡的嗯了一聲,并沒有多余的話想說。
他卻把我擁入懷里,揉著我的發頂,我身體僵硬不知該做出什么反應才是對的。
“你可是還在氣我?將你禁足是為了免受大嫂的刁難,母親一貫不喜你,定會縱著大嫂欺辱你,我若再護著,她們定會不依不饒。如今的困頓只是暫時的,我會待你好,一如從前。”
“你和蘇婉凝少時便相識?”
此話一出,明顯感覺霍聽肆的動作頓了下,我也不知為何會問,可能有些念頭一旦冒了頭就像野草瘋長吧。
侍女們的話,我終究還是走了心。
我抬眼看他,一瞬不瞬地想從他的眼神中探出什么,心底又有些慌亂。
“只是見過幾面,我母親喜歡她,自小便定下了婚約,我一心建功立業,無心婚事,直到遇見了你。”
“你我相知,只困于身份,若我不娶妻,母親定不會放過你。”
“婉凝大度,最是適合,我答應母親會給她夫人的尊崇,再無其他?!?
“我與她...并未圓房?!?
一顆心灌了蜜,我伸手摟緊了霍聽肆。
他從未騙過我,以前是,現在也會是。
可我沒想到打臉會來的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