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的書信中,兄長果然問我,陛下為何突然送去一箱銀子。
我嘴角一勾,只說是裴云闊賞他治軍有方。
這日正是除夕,按宮中禮制,裴云闊必要來中宮皇后處過夜。
更何況我父在邊疆退敵千里,又立大功。
為示嘉獎,裴云闊難得地對蘇泠月的婢女視而不見。
琉璃在永壽宮外伸長了脖子,高聲喊道:“放我進去!我們貴妃娘娘心悸難安,請陛下過去。若是再不讓開,耽擱了娘娘貴體,仔細陛下怪罪!”
采青難得揚眉吐氣一回。
“呸!病了就請太醫,請陛下做甚?”
“辭舊迎新的大日子,也敢和中宮皇后搶。真以為仗著陛下的寵愛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莫要亂了尊卑。”
“夜里冷,我勸你還是早些回去,別凍出個好歹來。今夜皇上是不會過去的,你便是喊破了嗓子也沒人搭理你。”
見裴云闊果真遲遲未曾出來,琉璃氣得啐了一口后轉身離去。
目送琉璃走遠,采青這才微微一笑,撣了撣身上的雪,心滿意足地回了殿內。
窗外風雪漫天,窗內卻溫暖如春,一室馨香。
桌上的酒已喝完,裴云闊卻不想下桌,有些尷尬地找著話題。
“你的床帳邊熏的玉華香,倒是怡人。”
裴云闊是我在少女懷春的年紀見到的第一個皇室子弟,風流倜儻,才華橫溢,說沒動過心是假的。
但初見的悸動早已消磨在了他一次次的偏袒和是非不分中。
我冷淡道:“都是小丫頭們隨便熏的,難得陛下喜歡。”
裴云闊卻了然一笑:“是是是,你隨便熏的香,剛好選中了朕最愛的玉華香。隨便備的菜,剛好有朕最愛的云南火腿、佛跳墻和三套鴨。”
我心內翻了個白眼,果真又是雞同鴨講。
裴云闊嘴角掛著得意的笑,卻語重心長道:“晚君,朕知你對朕有情,有時難免關心則亂。但你大可不必對泠月如此苛刻,她秉性純良,且不會威脅到你的地位,你何不寬容些?”
“陛下幾時見我對她不寬容?”
“哪朝的嬪妃敢不給皇后請安?又是哪朝的嬪妃敢覬覦國舅送給皇后的東西?我若是真同蘇泠月計較,她怕是嘴都不知掌了多少次了。”
裴云闊一滯:“這都是因為朕看泠月體弱,免了她的禮,也縱得她有了些小性子。你便是怨,也該怨朕才對。”
你又怎知我不怨你?
只是這句話我終究沒說出口。
琉璃死了。
死在了昨晚那個大雪紛飛的夜。
一大早蘇泠月就帶著兩個宮女來我這里嚎喪。
“皇后娘娘,您好狠的心吶!琉璃今年才十六歲,您便是對臣妾有什么不滿,也不必如此懲罰她一個小丫頭!”
“滿宮皆知昨夜陛下會歇在您宮中,琉璃無意冒犯,只是擔憂嬪妾的身子才前來叨擾。”
“縱然她有逾矩之處,您大不了斥責幾句,把她轟走就是,何苦罰她在這大雪天苦苦等上一夜。今晨嬪妾尋著琉璃時,她的一雙小手都凍成了冰溜子。”
蘇泠月捂著心口,哭得我見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