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硨磲
- 年代:說好的打漁,你成海王了?
- 月下天沖
- 3677字
- 2024-06-14 12:00:00
“好久不見。”
李海生轉身,看到來人,目光稍稍偏移,落入一片起伏有致的鼓囊囊風景之中,他露出微笑。
海灘邊上,海風輕柔,海浪輕涌,如低吟淺唱。
秦蒹葭。
他咀嚼著這個名字。
腦海之中浮現出了一段熟悉而又遙遠的記憶。
這是他的初戀。
青梅竹馬。
后來,高考來了。
可謂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但凡能考上大學的,鳳毛麟角,稱恐怖如斯也不為過。
舉個例子。
一個省屬重點學校高三1000人,可不是誰都有資格參加高考的。
首先要參加4月份的預考,這就刷下去700人。
300人參加高考,最終考上本科加專的也就100人。
至于普通高中,比例更低,低的令人發指,絕大部分人連高考的門都沒走進。
因此,大學的含金量完全不是后世可比。
魯迅說過:“欲求學問之深造,必須尋一靜謐之地,使心無旁騖,方能潛心研學,致知在格物。
但李海生家里整天亂糟糟的,一大口子人,天天忙著各種打漁的事情,攪和的他根本無法認真貫徹魯迅先生的話。
除了這個客觀原因,那就是他的學習成績真的很一般。
因此即便李海生取得了高考資格,但最后也只考上了一個中專。
而秦蒹葭則上了本,重本的本。
中專上著實在沒啥意思。
實在犯不著再花那錢,李海生也就直接不念了。
其實當時他想的是,若不能跟秦蒹葭上同一個學校,我還上個毛的學?
在秦蒹葭上學的頭兩年,兩個人還時常有書信往來。
每當三月桃花盛開的時候,他就會抽出一張紅色橫格十六開的信紙,小心翼翼取出自打畢業后早就光榮退伍了的英雄鋼筆,用筆尖在紙上沙沙的訴說衷腸。
這筆他早就不再用,也就只有給秦蒹葭寫信的時候才會取出。
一個是蛟化龍,越龍門的天之驕女。
一個是風里來,雨里去的小小漁民。
英雄牌鋼筆,這是他覺得唯一能跟秦蒹葭保持共性的地方了。
每當寫完之后,他會小心翼翼蓋上英雄筆蓋,折疊好信紙,再塞進信封,一路沿著開滿桃花的鄉間小路去縣城郵局。
這路邊也不總是開著桃花,一年之中按照月份的不同,也總會開些不同的花。
小鎮的街邊有綠色郵筒,但他總喜歡跑去縣城郵局,因為他總會疑心,若放進郵筒,恐怕收寄會更慢一些。
雖然每次郵局里坐柜的女同志總是緊緊板著一張就像面對特/務的臉。
這總讓他情不自禁懷疑踹在自己兜里的信件就像某種不好的傳單。
但李海生依舊毫不在意。
有去有回。
一封信件在桃花盛開時寄出,往往要在桃花凋謝時才能收到回信。
他摟著信件,一看就是一宿。
活活像一個傻子。
后來。
便只剩下了李海生,日復一日給秦蒹葭寄信了。
起初對方還回一些,只不過速度越來越慢,后來干脆直接就不回了。
李海生在苦苦等待了很久之后。
收到了秦蒹葭的一封來信。
他記得那是一個什么花都凋謝的時節。
信上只寫著一行字。
“我懷孕了,有機會來燕京參加我的婚禮,祝你安好哦。”
對此。
前世的李海生十分心碎,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這是他自19歲那年遭遇海難失去老爹,以及20歲那年失去母親,所遭受到的第三次人生重大打擊。
原本他是個三腳踹不出個響的木頭人性子。
全村皆知。
接二連三的事后,就一次比一次木了。
有人說,是想小媳婦了了。
還有的人說,海生是想爹媽了。
后來他曾托人打聽過,秦蒹葭未婚先育,嫁給土豪后,過的很不好。
這他也就放心了。
直接浮了一大白。
此后幾十年,他水泥封心。
一心一意干事業。
再也沒有對任何一個女子動心了,自然也就沒有結婚,直到遠洋遭遇海盜。
結束了這操蛋的一生。
沒想到。
如今,重生歸來,又看到了秦蒹葭。
這個曾讓他心碎的女人。
兩個身影漸漸重疊。
似乎跟正常人沒什么兩樣,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
“為了保險起見,我想確認一下,現在不是1983年吧?”李海生突然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啊?現在是1986年呀!海生哥你傻了?”
“那就好!”李海生目光毫不掩飾,大大方方的落在了秦蒹葭身上。
大!
翹!
一個字,絕!
什么狗屁女神!
老子以后字典里沒有女神!
“去那邊走走?”秦蒹葭笑瞇起眼,像兩條彎彎月牙兒。
“啊?不是不行,只是我還有點活要忙啊,要不等我先忙完?”李海生回身一指,指向不遠處正在忙碌的李家眾人。
李家眾人忙著整理搬下來的海蜇框,然后起到牲口車上,再由牲口車轉運不遠的自建倉庫。
此時海水已經快要退潮了,李鐵柱張羅著就要再出海。
李海生見狀,顧不得秦蒹葭,急忙奔了過去,大喊道:
“爹,你怎么又出海啦?”
李鐵柱望了過來,他一邊解開漁船的纜繩,一邊沖著李海生大喊道:
“別廢話,好好對人妮,把握住機會!”
話音剛落,李鐵柱跳上漁船,發動了柴油機,隨著一陣轟鳴聲,9527號漁船噴著濃濃地黑煙,‘突突突’地駛向了大海。
李海生又追了兩步,卻是沒有追上,只能留在原地,望著已經遠去的漁船。
此時。
岸邊正在忙碌的李家眾人都是奇怪的看了李海生一眼。
“海生,你怎么老攔著咱爹出海啊?”二姐李紅梅問道。
“咱爹都跑了大半輩子船了,你有啥可擔心的?”大姐李春霞也看了過來。
“海生,你就這么把人晾著,合適嗎?”
“就是啊,平時你不是挺想人家的,現在人家回來了,你就把人晾著?”
“我記得每次回家,都看到海生跟著迷了一樣,看著人家來信和照片,咧著嘴笑,那哈喇汁流的啊。”
李海生額頭冒汗。
這事就甭再提了吧?
“9527號漁船太破了,咱爹開著它出海我是真不放心,以后等我買了新漁船,就讓咱爹退休,我來出海了。”
李海生想了想后說道:
“我先幫家里的活干了,再去跟她說話,不急。”
“就你還買漁船出海呢,你知道一艘新漁船有多貴嗎?
不要好高騖遠。
先跟你二姐夫還有咱爹,把打漁的本事學了再說,
家里這點活用不著你干,快去吧,人家還站在那里等著你呢。”二姐李紅梅伸手一指。
大姐李紅梅聞言,腳步一頓,旋即又加快速度,匆匆往倉庫走去。
李家二姐妹,同氣連枝,關系很好,但每當聽到人家的老公,她就不舒服。
人家男人又跟著老爹出海了,自家男人呢,出了一趟海,就跟要命一樣。
現在活也不說幫著干,直接跑回去睡大覺了!
真是氣人!
李海生順著二姐李紅梅的目光,看了過去。
只見不遠處的沙灘上。
秦蒹葭一頭長發飄飄,紅色裙擺衣炔隨風舞動,正呆呆的望著自己這邊。
好似一個楚楚可憐的女子,正在哀怨心上人把自己丟下。
李海生又望向海面。
嘆了一口氣。
福禍無門,惟人自召。
自家的9527號漁船已經消失在了海平面上。
只希望千萬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啊。
他向秦蒹葭走去。
“海生哥,你..”
女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秦蒹葭察覺到了李海生的不對勁。
以前李海生望向她的眼神,對她的熱情,那字里行間都是炙熱的,哪像現在?
她歪著頭,蹙起秀美,一雙會說話的水潤眼眸直勾勾看著李海生。
“上學還好吧。”李海生微微一笑,也不作解釋。
“恩,還好啦。”
秦蒹葭低著頭,踢著沙灘上的小石子,
“我在學校里,認識了很多新朋友,還見識到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
她眨了眨眼睛,其中泛有光。
“海生,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走出這里,去到外面的世界,看到那高樓,哇,真的好高,好高,高的都快要摸到云彩了。”
“那挺好的啊。”李海生攤了攤手,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秦蒹葭似乎并未察覺到李海生的敷衍,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道:“就是有一件事比較煩人,有個同學總說要帶我去什么馬克西姆吃法餐。
哼,我才不去呢!
他還說一頓飯就要200多呢,我都不相信他!
吃什么能吃200多啊?
難道是吃天上的星星嗎?
怪不得他那么胖呢,都200多斤了,原來一斤肉就是一塊錢啊,哈哈。”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
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海生聞聽此言也跟著笑了起來。
“而且啊,”
“他還吹牛說他家里有20多萬的桑塔納小汽車。
我們就打趣他,說那你開出來給我們看看唄。
他卻說等他畢業掛靠個單位,學到駕照了才能開。
哼,我們都知道他在吹牛!”秦蒹葭撇了撇嘴,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
李海生輕哼了一聲,沒有言語。
他知道對方并沒有吹牛,家里真的有小汽車。
前世秦蒹葭嫁的就是此人。
對方雖然200多斤,但非常有錢,家里是第一批做外貿的,算的上是國內第一批先富起來的人。
當時一臺桑塔納小車價格20多萬,相當于后世5500多萬。
對方的巨富可想而知,不然何以能用鈔能力打動號稱不愛錢的秦蒹葭?
制造浪漫不花錢啊?
“海生哥,你要是也在燕京就好了。”秦蒹葭低下了頭,神色著實有些動人。
兩人沿著海岸線慢慢走著。
哎你還別說。
這種感覺真挺好!
只可惜…
世間好物不堅牢,彩云易碎琉璃脆啊。
李海生腦海突然蹦出這詞,隨后卻又是想到,恰是好物不堅牢,所以才是好物呢。
海水摩挲著一些凸出沙面的石頭,嘩啦啦作響。
嗯?
李海生彎腰撿起一個被沙土掩埋的東西。
撥開砂礫,仔細端詳了起來。
“這是什么?”秦蒹葭好奇湊了過來。
“硨磲,豬八戒被它夾過。”李海生回答道。
“啊?”秦蒹葭一愣,沒有明白過來。
而李海生則是一笑。
此時83版西游記,還在拍攝中,這一部分鏡頭要到88年才會在山河大地上迅速傳播開。
對這硨磲。
李海生則是有些想法。
傳聞每逢盛夏,就會有深海精靈身披玉殼,涌現于波濤,吐納靈珠,光明綻放,以涼酷熱。
這玩意,在后世屬于有點刑那種,沒市沒價。
但無論在哪個年代,都屬于稀少那種,尤其是在東省這片海域。
有心人若刻意尋覓此物,真就如同大海撈針一般,十年難遇。
而那些與之有緣的人,卻好似拾草芥般,唾手可得,取與不取,全在一念之間。
賣不了幾個錢。
正當李海生想要將這玩意給扔到海里的時候。
“別扔別扔,這玩意,你不要給我啊。”一道聲音從背后響起。
回頭一看,是一個老頭。
李海生:??
大爺,你閃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