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掛掉電話，抬腳就坐近了車里。

良久，爸爸啟動了汽車。

我坐在車后排，無聊的晃著腿。

我本以為爸爸會開車直接去“韓漫餐廳”。

下了車我才發現，爸爸竟然來到了我家的樓下。

我跟著他的腳步上樓。

爸爸走到門外，使勁的拍門：“怡玲，開門、快開門。”

回應他的是無邊的寂靜。

再也不會有人開門了，我已經死了啊。

但是爸爸仿佛不知道。

他繼續加大力量拍門，仿佛要把門砸出一個洞。

我飄浮在空中，看著他。

我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很惡趣味，但是我又很期待。

只要他輸入密碼，就可以看到空蕩蕩的家里，沒有我的身影。

只有客廳茶幾上我黑白分明的遺照。

還有那些頭身分離的維尼小熊。

那樣……他會不會有一絲后悔和愧疚呢？

我翹首以盼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旁邊的鄰居大爺探頭出來：“哪里來的瘋子，這戶人家已經沒有人了，你敲個什么勁？”

爸爸聽到說話的聲音，終于停止了敲門的動作。

轉過來頭，詢問：“什么叫這戶人家已經沒有人了？”

大爺打開門走出來“你不知道？”

“這戶人家原來有個女孩住，但是可憐啊，半年前，出車禍死了。”

“這孩子命苦，媽媽早死，爸爸又在外面出軌了別的女人”

“聽說他那爸爸半年都不見得回來看她一次，養別人的孩子倒是起勁的很。”

爸爸一把拎起了大爺的衣領：“里面住著的女孩出車禍死了？你瞎說什么？明明半年前她還拿獎狀給我看的。”

大爺也不是吃素的：“年輕人無理，你再抓我的衣領，我報警抓你。”

“你是這女孩的什么人？你難道是這女孩的爸爸？那孩子多好啊，怎么有你這樣冷血又糊涂的爸爸？”

“你要真是她的爸爸，那我過來人告訴你，你肯定要后悔的，養別人的孩子到頭來終會成一場空。”

爸爸悻悻然地松開大爺。

大爺冷哼了一聲，轉身回家，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爸爸看了一眼家門，眼神變得越來越冷，

他退后兩步，掏出手機給我發了半年來的第一次消息：“戚怡玲，別以為編出這種死亡的理由，我就會心軟。”

“晚點我再來取CD，到時候，我勸你乖乖的把CD交出來。”

然后毫不猶豫地轉身就下了樓。

戚軍臉上仿佛結了冰，到了樓下仍然拉著臉。

甚至嚇哭了迎面而來騎自行車的小姑娘。

小女孩和戚軍狹路相逢，看到戚軍陰沉沉的臉色。

小女孩抽抽嗒嗒的哭起來。

隨后而來的奶奶一臉不悅的看著戚軍。

戚軍連忙換上一副溫柔的笑臉：“對不起，叔叔心情不好，嚇到你了嗎？”

說完，戚軍像變戲法一樣，從口袋里掏出一枚棒棒糖。

送到了小女孩的手里。

那棒棒糖是藍莓味的，是蘇念兒喜歡的口味。

他竟然隨身帶了。

他的動作輕柔，語氣緩慢。

他對一個陌生的小女孩都可以這樣溫柔。

唯獨遇到他的親身女兒，他就變了一張冷酷的面孔。

小女孩揚起頭：“叔叔，你肯定有孩子來吧？”

“有。”

“有幾個啊？”

戚軍定了一下，摸著小女孩的頭發：“兩個女兒”

我心里自嘲地想著，哦，原來我也算他的女兒之一。

小女孩繼續天真的說道“那叔叔您的女兒多大了？”

“做您的女兒一定很幸福吧！”

我知道小女孩聽不見，

但是我還是想回復她：“嗯，蘇念兒確實很幸福。”

“而我就不是了，活著的時候，日子簡直糟透了。”

一直到小女孩被奶奶帶走。

戚軍仍然停在原地。

他翻看手機。

最后一通電話還是我死的那天，打給他的電話。

而他的回復只有一條“我現在沒時間，你好好反省。”

在往下翻，便再也沒有了我的消息。

我心里想，爸爸你在找什么呢？

在找你沒有忽略我，對我好的證據嗎？

不用在找了，沒有的，根本不會有的。

是小女孩的問話，讓你的良心受到譴責了嗎？

晚了。

從前，每一次吵架，最后都是我給他打電話，或者我給他發消息。

他不曾有一次主動開口，把我當成他心愛的女兒，肯低下頭來哄一哄我。

他打開我們的聊天界面，上面空空如也。

戚軍這才意識到了一絲不對勁。

但是，下一秒，手機彈出了一條消息。

是蘇沫發來的：“戚軍，你在哪里，怎么還沒到“韓漫餐廳”

“我和念兒都很擔心你，念兒有點不舒服，你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