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出問選的山頭本身就有些偏僻，再加上疏于管理，除了本峰人和有弟子晉升之時送牌子的弟子，鮮有人來。

落星閣下山路上的磚石都已經被雜草和落葉侵蝕的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楚月明覺得自己可以正常行動的時候，從隔壁屋拿了把鐮刀和背簍，一邊下山一邊處理過于旺盛的雜草們。

等到了常師傅的門前，背簍里已經滿滿當當了。

她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好，多走動使得腰部格外難受。楚月明站在門外喘了口氣，推開門走進去。

常師傅也是不拘小格，房間里亂的和柴房差不多。唯一干凈的桌面上放著一長一短兩柄劍。短的那把為淺藍色，長的為深紫色。

是冼月和伏妖。

“你來了？”常溫從旁邊的演練室走出來，他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袍子，臉上還有未清洗掉的黑色銹跡。唯一奪人目光的是一雙璀璨的眼睛，金色的光芒流轉在其中。

楚月明點點頭，把背簍和鐮刀放在一邊。

常溫走到桌邊，輕輕撫摸著那兩柄不同尋常的劍。“他們說你和冼月共鳴，也和伏妖簽訂了契約？”

楚月明：“當時我只感覺到冼月在震動，和我的靈力融為一體，具體是怎樣已經想不起來了。”

灰袍搖搖頭，“在我面前可以不用說這些，你早就給它取好了名字，想必也是有些預感的。”

常溫招手讓楚月明湊的近一些，從一邊抽出一把鐵劍，示意她看仔細了。

“這是我隨便找來的一把入門劍，這是冼月。”

灰袍鑄劍人將自己的靈力緩緩附著在兩把劍上。入門劍毫無反應，而冼月通體熒藍，因為非主的靈力不安的震動著。

“明白嗎？”常溫收回靈力，冼月的光輝又暗淡了下去，立刻變得和入門劍分不出區別，只是似乎更加鋒利一些。

楚月明搖搖頭：“不明白。”

常溫：“……”

脾氣甚好的常師傅沉默了一會，“冼月似乎和別的劍不一樣，她內部本身已經含有一些靈力，但不是伏妖的。”他轉過頭，清澈的眼睛看向楚月明，笑容里似乎還有幾縷好奇。

“所以，你對冼月做了什么？”

常溫是早年就在楊出問手下做鑄劍的工匠，雖然總是被師傅師傅的叫著，但確確實實也是一位出色的修行者。

楊出問沒有幾個弟子，楚月明的師兄師姐也早就有了自己的劍。灰袍閑來無事，就在半山腰劈了間屋子，專心鑄自己的劍，修行自己的道。偶爾也用鍛造爐給大家熬熬傷膏丹藥什么的。

楚月明無法面對這樣一雙眼睛，她錯開視線。

“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常溫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你是楊長老撿來的，但前兩年也未曾見過你。如此唐突筑基，也未曾從我這兒討一把小劍用作修煉，謎思重重啊。

“我是失魂之人。”楚月明輕聲道。

“失魂之人？！”常溫被嚇了一大跳，他腦中的思路被打斷，重新審視起眼前這個劍修。

楚月明身姿挺拔，氣場清冽。雖看起來不像是楊出問能帶出來的弟子，但那小子的徒弟運似乎好的不行，一個兩個都是人中龍鳳。這樣的劍修，不應當是失魂之人啊！

灰袍伸出手懸在楚月明額前，一股溫暖又帶著一絲粗放的靈氣涌入楚月明的身體，在其中巡視著。

不過幾秒，他就放下了手。眼中的震驚更加難以掩飾。

“靈臺飽滿圓潤，靈氣循環有序。缺少一魂三魄的失魂之人怎可能修行到此處？！”

常溫搖搖頭緩下來，“我看你的靈臺所縈繞靈氣稀薄，又是失魂之人，想必是掠過了練氣直接筑基導致的基礎不穩。但你這靈臺看上去卻十分完滿。”

他反復走動著，卻又突然停了下來：“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楚月明問道。

“昆侖施曜，他也是失魂之人，但只少了一魂一魄。不，不對。怎么和你說起這些事情來了。”常溫突然醒悟，他說的有些多了。

“我記得你從不用丹藥，晉升如此之快，說是天才卻也太讓人匪夷所思。失魂，唉。”

他拿起桌上的冼月，頗有憐惜之心的撫了撫。

“冼月如今已是一把有靈之兵，除了它的主人誰都不能再為它重鑄身軀了。我嘗試將冼月的靈識引出與伏妖融合，但兩者都十分抗拒。”

楚月明雙手接過冼月，看著鐵劍在自己手中閃了閃。

常溫靠在工作臺邊，眼中有些不忍：“等到合適的時機，你再替它尋一個好身體吧。堂堂劍靈屈居在一塊下等鐵和低劣熔鑄技巧的劍身中，是一種侮辱。”

“它已有靈嗎？”楚月明看著手中的劍，冼月是她在與柳歌戰斗時喊出的名字，但為何要取這個名字，楚月明心中早已有個答案。

從渾渾噩噩中醒來，重現天日的楚月明。

失去了記憶，不知自己是誰、不知要往那里去的楚月明。

拿起了這把劍，就是重生。

常溫搖搖頭，“有靈是指這把劍現在只有你一人用得，其他人都不能用得了了。”

“至于你說的劍靈，劍靈是否誕生是要看天時地利人和，且劍自身品級不低。至少也是要是伏妖這個等級的熔鑄技巧和原生造物。”

......

回到山上，黎玉正攔著怒氣沖沖的黃雅蘭下山去找楚月明。看到她回來，兩人齊齊嘆了口氣，“小師妹去哪里了？”

楚月明指指自己腰上的劍，一藍一紫兩柄劍被常溫親手編織的靈繩套住，配上一塊圓餅狀的青玉，看起來倒是比之前要像些樣子了。

“確定沒問題了就好，再過三天就要出發。除了你，本宗還出了十位金丹期的內門弟子。”黎玉從兜里拿出一份紅色的名單，楚月明的名字赫然在列。

【長連峰秦新業金丹二重】

【貫海峰謝不惑金丹二重】

.

.

.

【赤刃峰楚月明筑基后期】

她是這一次宗門中參與靈虛秘境選拔中修為最低的內門弟子。

似乎是看出了楚月明在想什么，黃雅蘭將這個年紀放在人類社會尚且青澀、放在修道之路上更如幼嬰的師妹抱在懷中。

輕輕安慰著：“能獲得機遇是最好，但不能也無傷大雅。小師妹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成長呢。”

黎玉也在一邊點頭，赤刃峰雖沒落，但一個劍修的漫長歲月，他們還是給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