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已是正午時分,明月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一覺她睡得極為安穩,都差點忘記自己受了傷,還服用了緩痛散。
不對,她是服用了緩痛散的,怎么會睡著了?明明上一次服用,她還疼得無法入睡。霜刃姑姑說過,她的體質特殊,許多藥材于她無法適用,且身體用各種滋補藥材調養多年,五感的敏銳度更是高于常人。
可她分明是安睡了一夜,并且此刻身體也并無不適。
明月靈光一現:“許是霜刃姑姑給的另一瓶丹藥起了效力,一會兒我就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她一骨碌翻下了臥榻,先是緩緩活動了左肩,又舉高放下忙活了好一陣。確實是痛感甚微,連傷口縫紉處未有緊繃的拉扯感。
欣喜了好一陣,她才察覺到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那個大魔頭還沒起床,沒有同昨日一般看著她醒來。
“喂,你還沒醒嗎?”明月起身為自己倒了杯茶水。
半夜無人伺候,茶水未添,依舊是昨夜那壺涼茶。
可她昨夜出了太多汗,也顧不上冷茶隔夜,咕咚咕咚兩杯下肚,這才覺得干涸的嗓子舒緩過來。
半天不見上官云起有動作,床簾也還未曾掛起,明月終于找到了機會:“你昨天還說我修為低下才需要睡那么久,如今自己都叫不起來,我看你也不過如此嘛。”
“……”
“快起來了,我要叫冬青她們為我洗漱了。”
“……”
明月覺得上官云起是故意不理她,直接沖過去掀起床簾,只見上官云起雙目閉著,依舊維持著入睡時的姿勢。
“快點起來,我答應了母后要去陪她用午膳。”明月不耐地推了推上官云起的手臂。
上官云起只手臂搖了搖,雙眼依舊閉著,不發一言。
明月心中突然有些害怕,難道……
上官云起昨天擋了熾焰一擊,雖然她知道這個大魔頭功力深厚,但昨天喜宴之上,他都哭了,想來傷口定然是痛極了,昨夜的痛感加劇,他不會……不會是痛死了吧?
她被嚇得小臉煞白,輕靠著床沿坐下,支著身體,顫抖著手指靠近上官云起,想探明他的鼻息。
明月的眼睛緊盯著上官云起那高挺的鼻子,手指緩緩靠近。
上官云起的眼睛忽得睜開,黑長的睫毛像是劃開了空氣,露出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烏黑深邃的眼眸直視著單手支撐在他身前的明月。
“哎……”
明月被他忽然睜開的眼睛嚇了一跳,本就發軟的身體一下支撐不住,跌落在上官云起的胸膛。
明月趕緊爬起來,身體快速升溫,白凈的小臉升起一團可疑的紅暈。
“我…我喊你你沒理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明月理好了衣服,略背過身去。
上官云起的幻身沒作回應,面無表情,端坐起身。
“你快出來吧,我叫冬青進來。”明月也有點心中懊悔,這大魔頭功力高深,哪會因為這點疼痛就殞命,她真是異想天開。
上官云起點了點頭,乖順地走出去,候在門口。
“你,你不幻化嗎?”
“忘了。”眨眼間,化身已經變幻成了秋水。
明月也顧不上他今日怎么如此反常,趕緊吩咐侍女進來,洗漱打扮一番。
冬青輕梳著明月的長發,靈活的手指在烏發間靈活翻轉:“帝姬,回春閣派人來傳話了,吩咐我們提醒帝姬去換藥。”
“我與母后用過午膳后就去。”
侍女秋菊插話道:“今日天帝天后攜領眾仙,說是要去加固封印,今日怕是用不成午膳了。”
“昨日婚宴的眾仙家都去了么?”
“可不么,聽說得加固好幾天呢,好像是去什么秘境還是什么地方,只帶了修為高深的仙家,尋常天兵都去不了呢。”侍女夏荷也笑著回答。
春水見姐妹們都在閑聊,也放緩了做活的手:“天界還有秘境嗎?我怎么從未聽說過?”
“我也未曾聽父帝提起過,具體是什么地方?”明月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目光不自覺地瞥向秋水。
“奴婢不知。”
“奴婢們不清楚。”
秋水此刻神色自若,立在門邊,對身旁的對話置若罔聞。
明月在心中默念著上官秋水的名字,她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頓感熟悉,可又想不起來哪里聽過。昨日狀況頻發,她也無暇思考。
到底是哪里聽過?上官云起,上官……
明月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可她也不敢在大魔頭面前表露出來。心不在焉地用了午膳,不時用眼睛偷瞄幾眼秋水。
今日上官云起格外安靜,明月嘗試開口起了幾次話題,上官云起只是簡潔回復了兩句,便閉口不言。
明月無奈,旁敲側擊也問不出什么,只好前往回春閣換藥。
“冬青,秋水,你們先候在門口,我與霜刃姑姑閑談兩句。”
“是,帝姬。”
明月見冬青關上了門,趕忙拉著霜刃到屏風后面。
“月兒,何事如此緊要,先讓我看看你的傷如何了。昨夜肯定很難熬吧?”霜刃慈愛地握著明月的小手。
“霜刃姑姑,我沒事,我有件事想問你。”明月此刻內心的不安已經快到達頂點。
霜刃輕柔地拉著明月到醫臺邊躺下:“有什么事也等我看了你的傷。”
明月拗不過,只得好好躺下,但還是開口問道:“姑姑,你知道上官云起嗎?”
霜刃的手不自覺頓了頓,差點扯到明月傷口,片刻之間,又神態如常:“怎么問起這個?”
明月趕緊找了個借口:“今日母后本約了我共進午膳,可我聽侍女說,父帝母后去加固什么封印了,有人提到了這個名字。”
霜刃細心地為明月涂抹好止血消腫的藥粉,又細細抹上一層凝膠,緩緩開口道:“你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此人作亂之時,你還尚未出生。上官云起乃上任魔界魔尊的二公子,大約是十三萬年前,被魔界尋回,擁立為新任魔尊。自他上任后,魔界一改群龍無首的局面,他統領魔兵,整頓魔界,魔界的發展可謂一日千里。直到十萬年前,天魔兩界爆發大戰,上官云起小小年紀,功力竟深不可測,不僅身懷罕見的混沌之力,還修煉了大道蒼生決。”
說到這霜刃頓了頓,明月汗顏道:“大道蒼生決,不是父帝才能修煉的嗎?”
霜刃的眼光不知道望著何方:“是啊,當時所有人都為此震驚。當年我跟隨父親為被打傷的天兵治傷,覺得他的大道蒼生決與天帝修行的似乎有所不同,不過我也不敢肯定。”
“姑姑,你接著說,后來怎么樣了。”明月努力壓制住自己顫抖的聲音,眼眸低垂。
霜刃只當是昨夜的疼痛熬壞了明月,眼底流露出不忍。
“仙魔開戰以后,雙方死傷無數。魔界士兵在上官云起的率領下,勢不可擋。上官云起身懷神功,手握神器蒼穹,還有上古兇獸熾焰助陣,戰局逆轉太快,不多時,天界就被打得節節敗退。”霜刃的面色有些動容,似是回到了當初激烈的戰場之上。
霜刃接著說道:“當年大戰,上官云起以一人之力領導局勢,天界幾乎沒有抵擋之力。好在長公主足智多謀,孤身涉險深入敵營,設計牽制上官云起,引得他自愿進入天界精心布置的誅魔大針,才得以將其封印。天界這才能休養生息十萬年。”
“姐姐……姑姑,若是上官云起逃了出來會怎樣?”明月心知自己已經闖下大禍,暗自祈禱著有什么辦法能夠彌補。
霜刃一字一句地開口道:“那天界怕是將遇一場浩劫。”
明月的心快速下沉,緊咬著嘴唇。
“月兒別怕,上官云起被封入結界之時已經身受重傷,誅魔陣也并非尋常陣法,還留下了示警鐘鎮守,若有異動,示警鐘會警示天界。此次天帝正是前去加固封印,防止他從誅魔陣中逃出。”霜刃為明月理好衣襟,摸了摸她的頭。
上官云起分明已經出逃,示警鐘難道是邊上掛著的那個破鐘?上官云起還抽它穗子給自己施下一線牽,哪有什么警示!
現在整個天界只有她清楚,此時的結界不過是個空殼。
不僅如此,她還與這個大魔頭朝夕相處了兩個日夜,如今他正在門口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