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幾件衣服，我們現在就走。”

沈云岐往包袱里塞了把匕首，望向皇宮的眼睛里滿是復雜：“我不能成為將軍府的拖累，阿娘阿爹原諒小云的不孝，待塵埃落定，小云定會平平安安回到京城。”

“大公子的人已經在后院等了。”

紅葉嘆了口氣，如果不是因為沒得選，她也想勸小姐去江南尋二公子，而不是去滄州受苦。

沈云岐沉默了片刻，她垂下眼睫，那雙眼眸沒有孩童的幼稚，相反，浸透了八面玲瓏的城府與算計，輕緩溫潤的聲音傳入紅葉的耳邊。

是三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字。

“對不起。”

紅葉頓感眼前一黑，疲憊感在四肢百骸中彌漫開來，她瞪大了眼睛，張開嘴，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沈云岐幾步沖上前去，用自己的衣裳和厚重的斗笠遮住了紅葉的臉，她抓住紅葉的手掌，一句又一句重復著：“對不起。”

此去滄州兇險異常。

她沒辦法保障所有人的安全，她要她所珍視的人，好好活下去。

沈云岐細碎的哽咽聲在屋檐下回蕩，她最后偷偷看了一眼將軍府，最后背起紅葉頭也不回的地朝后院奔去。

“沈小姐，你力氣真大。”

守在樹上的薛九安瞧見熟悉的小人兒背著一個比她高半個頭的少年跑到了約定好的地方，嘴角微微抽了抽，可惜時間緊迫，沈云岐沒功夫和薛九安嘮嗑，薛九安見證理智閉嘴，將被團成球的紅葉丟到了馬車里。

“大哥派來的人呢。”

沈云岐環顧四周，在灌木叢里找到幾個被打暈過去的侍衛，挑了挑眉：“薛公子真厲害，將軍府的侍衛不說是天縱奇才，但好歹也是跟我爹踏踏實實學了半輩子武學的，就這么被你三兩下打趴下了，以后傳出去，對將軍府名聲不好。”

意思是，自己人，別下重手。

“不打暈我怎么把這小妮子裝進去啊。”

薛九安換了身侍衛的衣服，從腰間的袋子里拿出了沈云岐一早就準備好的人皮面具，戴上后把馬車鎖得嚴嚴實實的，這才過去拍醒幾個在灌木叢里憨睡的侍衛。

“起來了！”

幾個侍衛睜開眼，面面相覷了好一會，最后全部看向薛九安，薛九安一人給了一巴掌，讓在場的侍衛醒腦，大聲呵斥道：“沈小姐已經坐上馬車了，還不快走！”

沈云岐目送著薛九安離開，直到這一行人徹底消失在遠方，她從墻壁上跳了下來，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坐在了樹墩上愣神。

將軍府四周的護衛已經被調走了，大哥出了將軍府，應當是在去皇宮的路上，不過宮里有她安插的眼線，會幫忙攔住大哥的。

狗皇帝派的人應當快到了吧，她只是裝出乖乖聽話去滄州，狗皇帝就沒有理由再為難她大哥和阿娘，也算是讓將軍府度過了這一關。

午后，正午的陽光異常的耀眼，沈云岐頭枕在胳膊上又小歇了一陣，再次醒來時，就聽到車轱轆碾過地面發出的嘎吱聲越發響亮。

虎背熊腰的大漢從馬車下來，后來還有一男一女，女的容貌清秀，男的生得白凈，瞧著就像是服侍宮中貴人長大的。

“你就是沈云岐，上來，我等聽從陛下的命令送你去滄州。”女子不屑地瞥了眼地上滿身灰塵的小孩，說是護送，實際上是陛下要他們監視沈云岐到滄州受苦。

沈云岐懶得施舍給他們一個眼神，自顧自地往馬車上走。她正要跨上馬車，那個太監忽然抬起拂塵擋在沈云岐面前，指向馬車背后太陽爆嗮的位置，趾高氣昂道。

“出了這個門還當自己是將軍府小姐呢，我可告訴你，從今以后，你所有盤纏全部上交還要老老實實給我們當下人！”

“不然的話。”

大漢往大刀上啐了口唾沫，血跡斑斑的刀鋒上有一股難聞的血腥味，很明顯不是只殺了一兩個人就能做到的。

沈云岐輕笑了幾聲：“這京城里，誰不認識沈家小姐這一張臉啊，你覺得，要是讓我爹知道了你們這些下人都敢欺負到我頭上，你們會不會莫名其妙得就死了呢。”

只要兵虎符在大將軍手里一天，誰敢動沈云岐都該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更何況只是一群無名無姓的小嘍啰，就更不必怕的。

她今天心情不佳，沒工夫陪這些人演戲。

鋒利的匕首一出鞘就直穿大漢的眉心，甚至力氣都無需用太大，這些人怎么會想到，年僅五六歲的孩子上來就是干驚世駭俗的事，匕首劃開眉心直挺挺沒入死穴，幾息間，前面生龍活虎的大漢已經沒了生命，倒在地上。

那太監想叫，就被沈云岐一手捂住嘴巴，一手用匕首抵在脖頸前，她踩在太監的身體上，朝身側的宮女露出一個和善的笑意。

“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嗎？”

宮女嚇得臉色蒼白，她不斷地向后退去，突然被個硬邦邦的東西絆住了腳，栽倒在地，一揚頭就看見死不瞑目的尸體正看向她，她不敢尖叫只好捂住自己的眼睛，渾身顫抖地往邊上挪開。

“沈小姐，您放過我吧，我，不是，小人每天要給陛下回信，小人還有用！”太監擔驚受怕掙扎個不停，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討饒，看見沈云岐似乎興致缺缺，心臟猛跳了下：“沈小姐，你殺那個女人，她是貴妃娘娘的人，是貴妃娘娘派她來折磨您的，與小的無關!

“是嗎。”

“本小姐今日心情不好，不如你們爭一爭，活下來的人跟本小姐去滄州如何。”

她往太監和宮人的嘴里各自喂了顆烏黑的藥丸子，甜甜笑說：“這是本小姐重金買來的絕命喪，半個時辰內，如果不吃解藥就會七竅流血然后一命嗚呼哦。”

兩人心里皆是一駭，沈家小姐在京城里傳聞分明是沒有見識的閨閣女子，今天撞見的這個活閻王到底是誰啊，要是他們知道了沈云岐真實模樣是這樣的，斷不可能接手這苦差事！

“還不動手，難不成你們早已芳心暗許，準備做一對亡命鴛鴦，打算雙雙殉情。”

沈云岐神情淡淡，似乎對這兩人到底是誰活下來了一點興趣都沒有，實際上也是這樣的，不管最后是誰活下來，剩下的那個人做完證明也是要死的，她可沒有給自己留軟肋的習慣

宮女顫顫巍巍地拿起尸體邊遺落的大刀毫不留情地往太監身上砍去，太監完全沒逃開，左胳膊被砍去了半截，此時正嗚咽痛呼。

“我活下來了，哈哈哈哈。”宮女盯著自己滿手的血，發了瘋般笑出了聲。

“恭喜你哦。”

還未干透的匕首穿過宮女的心臟，沈云岐毫不吝嗇夸贊道：“真厲害呢，不過我可不想要個一無是處的瘋子跟我一起去滄州。”她要的是一個一無是處可卻能給她作證的廢物，而不是一頭眼睛里滿是殺戮的兇狼。

所以當機立斷，決定親手斬斷所有隱患。

“你騙我！！！”

宮女的眼珠子逐漸散渙，直到整個人失了力氣躺在血泊在格外的凄涼。

太監死里逃生沒有半分喜悅，他看著正在往外冒血的胳膊，像是天生癡傻的孩童，不知道痛不知道哭，拖著血淋淋的胳膊往沈云岐身邊走。

沈云岐吹了聲口哨。

幾個蒙面的黑衣人從四面八方飛了過來，站在了沈云岐的面前，朝她行了個禮。

沈云岐擺了擺手。

只道了句：“傭金各加一百兩，把這兩具尸體處理掉。”

不能臟了沈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