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檄在用父親留下來的遺物得以脫身之后,總覺恍惚。于是當天夜里就磨墨展紙,上奏當今圣上他慕容家的冤情,陳詞慷慨,語調激昂悲憤,以當今文狀元之名,請求朝廷為他徹查此案,以討公道。也表述了想要盡快進宮上任的想法。
把這封信千里迢迢的送入皇宮,可是一件大事,托人他只信得過楊瓊。
第二天白日,玉檄讓韓江把此信交付到楊瓊手上。
楊瓊和平兒在昨天就被那個黑衣人放了各家,但是經過之前的事,他們也不想再待在這兒了。韓江來得正是時候,楊瓊本想和玉檄打個照面就直奔京城投靠姑姑。
這次楊瓊打算一路喬裝騎馬趕往京城,臨上馬前他對韓江說:“小兄弟,幫我照顧好玉檄。送信要緊,我就不去看他了。”
“告訴他,最多十日!后會有期!”說完一縱身,跨上馬背,拉緊韁繩“駕!”一溜煙從東街到西街,從南到北。
其實楊瓊這一走,韓江還是有些擔憂的,讀書人騎馬,大都有些不靠譜。
“愿君平安。”
平兒是一個見多識廣的姑娘,昨日那個黑衣人顯然,為他們準備了一箱子的刑具,目的不為其他,只是恐嚇威脅一番。但是這些嚇不倒平兒,這些年里,桂芳苑來的客人,什么樣的沒有?
彪形大漢殺人不眨眼的錢奎,號稱江湖第一殺手,想讓他出手,要么給夠銀錢,要么找個風華絕代的美人陪他一晚。
從奴隸死斗場里走出的帕卡克,黃毛獨眼,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近身搏斗怪,不夸張的說,錢奎和他決斗,他還真不一定輸。他和錢奎不一樣,錢色對他都是身外物,他是個音樂癡人,熱衷琴譜。
……
這些人,平兒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京城皇宮大太監的干兒子黃昌。
別人桂芳苑都是尋歡作樂,而他來是為了攬才。
他曾數次向平兒提出要讓平兒成為當今長公主——昭香公主的眼線,平兒以為黃昌是個浪蕩公子,無聊打趣她。
“黃公子,不知這是何意?”黃昌讓隨行的手下送給她一個木制盒子。
“打開它。”
平兒是個警惕小心的性格,怕盒里有詐,遲遲未動手。
“你不敢,我來。”
“這里放了一張銀票,”
十萬兩銀票就在黃昌的手上,雖說她年紀輕輕也攢夠了養老錢,但是她的那些在十萬兩銀票跟前都是小錢。
她睜大了眼睛,只是表示自己只是一個區區妓女,值不上十萬的價:“奴家還是不明白。”
“你的贖身錢。”
“你有三條路可以選。”
“兩條生路,一條死路。”“第一條,成為昭香公主的人。錢是你的,你可以選擇贖身,我帶你入宮參加選妃。”
“那第二條呢?”平兒不想進皇宮,成為政治斗爭的犧牲品。
“第二條,留在這里,我幫你解決了老鴇,你接替老鴇的位置。”“桂芳苑處在交通要道,來往的商客和官宦甚至江湖人士很多,我們需要你傳遞消息。”平兒有些動搖,她脖子上閃亮的珍珠已經有了晶瑩之色,也出賣了她。
“這是你報仇的好機會。”黃昌看她猶疑不定拿手指尖戳她脖子上的珍珠項鏈,平兒側過頭閃躲。
她手心里攥的是她爹給她的一枚銅板,她留了好些年,這些年看他們日子越過越好,她心里的滋味也變得復雜。
早些時候,她也期待過,弟弟沒有錯,他一定會認她這個姐姐的。
可是,人心難測,她這些年日子好過一些了,她找過弟弟,給弟弟銀子。但是弟弟看見她就像看見了鬼,罵她是婊子,嫌她的錢臟。還和書院的同窗一起避她如蚊蠅。
諷刺的是,弟弟和玉檄同年同時入京考試,弟弟最后落第,回家鄉經人舉薦做了個通判。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官,怎么說日子也好過多了,但是脾氣還是原來的脾氣,無論對方什么人,江貉兒就是不服。為此得罪了不少人。
平兒聽說弟弟當上了通判,為了賀新官,給他縫制了一件藍色的新衣,圓領長袍,手腕和袖口繡有蓮花紋,是祥瑞也是一份祝福。她還沒見到弟弟,就在自己大門口被母親攔住了:“你,來這兒做什么?!”多年未見,她的眼角增添了些皺紋,但不是慈愛的紋,是暴力和怨毒滋長出來的溝壑。
“我來看弟弟,與你無關。”平兒不再看她的臉。而是低頭和她拉扯著包袱,她在桂香苑里的一切遭遇都與這個女人有關,縱使她老了,漫長的歲月也沒有教會她溫和與恭儉。
她大力的推搡平兒的包袱,一個用力的甩手,她把平兒推倒在地上:“你滾,別讓你的手弄臟貉兒的官服!”
平兒那個時候對這個家還抱有一絲的幻想,人不會這么無情!
江貉兒回來正看到平兒倒在地上,而且門口聚集了一些人圍觀看熱鬧。
他趕忙沖開人群,扶起平兒:“姐姐,你沒事吧。”平兒看弟弟的態度,以為他回心轉意打算認她這個姐姐,她滿心歡喜的把包袱遞給江貉兒:“貉兒,這個是我給你做的新衣服,你試試看看合不合適。”
江貉兒把平兒帶到了家中,一合上院子的大門,他就臉色突變:“你看,這環境和小時候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吧。”他摸著面前表面沒有一絲灰塵的木制雕花桌椅陰陽怪氣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