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是幾個月,不出所料,玉檄高中狀元,這一消息傳遍了京城,亦傳回了家鄉。慕容府上上下下甚是開心,只有幕容老爺一人愁眉不展,喜事有時候會是負擔甚至會帶來讓人意想不到的災難。
這一天敲鑼打鼓,玉檄騎著高頭大馬,喜氣洋洋的回鄉了。快到家門口的時候,玉檄覺著有些不對勁,沒有一個人出來迎接,阿輝和大苗往日都是歇在門口,而今日,他們兩個竟然都不在。他慌亂一些,神經緊繃,下了馬就看見慕容府的大門緊閉,他用了很大力氣才打開家的大門,可等著他的不會爹娘和姐姐們的歡聲笑語,而是,蕭索荒涼一片狼藉,滿地鮮血。
他沒有找到任何人的尸體,但是他看見了二姐最心愛玉鐲的殘碎,他知道,他的家沒了。他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后悔,他寧愿不要這個狀元的虛名。
“到底為什么?為什么?!”
他攤在這曾經熱鬧的小院里,看著天,下雨了。雨水打在他的臉上,打在他大紅色的狀元衣上,打在沾有血漬的鮮紅石磚上,雨越下越大,紅色要將他淹沒,在這一瞬,他好像忘記了人生的意義,忘記了所有酸甜苦辣的日子,他只是讓這副軀體假裝還有一口氣的樣子。
青龍躲在院里的一棵松樹后,看著他的一切痛苦。她很難受,她認錯了人,才沒有阻止這場災難。那種觸手可及的悲傷才讓她知道,凡人的弱小和不易,就連她這個身外客也深深體察到那份無奈和蒼涼。
“慕容峖,德行端正,文采斐然,遠見卓識,遂授太子太師,然,聞家中變故,準三年后到職,欽此。”接圣旨時,玉檄正端坐在靈堂前披麻戴孝。一天前,有人在孔雀山發現了慕容府三十幾口的尸體,玉檄才死了心,相信了他們已然去了的事實。
第二天玉檄拿著圣旨在縣衙門口擊鼓鳴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人,請大人為我慕容家上下三十六口做主!”玉檄的眼睛淺淺的發紅,眼里布滿血絲,面容瘦削,眼窩深陷,頭發也并不整潔。幾天的時間,他像是變了一個人。
那高堂上端坐的人面露驚恐之色,聲音有些顫抖,“未來的太師大人,請節哀,下官,怕是有心無力,請您諒解。”說完他一擺手示意衙役將玉檄帶回家。
“大人,大人?”玉檄心里明知無用但嘴里卻一直念叨著。
縣官差人置了一頂轎子送玉檄回府。
玉檄拒不接受。他游著魂走在車水馬龍的迎春街上,這條街上有他曾經最愛吃的杏仁酥,桂花糕,還有糖炒栗子,現在這些香味都一股腦的迎在了他的鼻息處,甚至讓他作嘔。
殿試前夕,楊瓊生了一場大病,只得住在他京城的姑姑家,為此還錯過了殿試。這不大病初愈就急急忙忙的趕回來了,聽說玉檄家出事了,此時他恰好在迎春街上碰見了玉檄。
“玉檄,玉檄。你怎么樣?”玉檄還是向前走著,仿佛什么都沒有聽到一樣。楊瓊跟了他一陣子,看他沒有要尋短見的樣子就回去了。
青龍也跟著玉檄。很久很久……
玉檄走到了一個巷口,他拿出了一把短刃。悲戚哀怨的神情在他的臉上流轉。
“他要干什么?”青龍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她一把摘下面具,以真面示人。迅速上前奪下了他的短刃。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希望,玉檄一下子癱坐在地上,“百無一用是書生啊,真是沒錯。”
“公子,當真是軟弱不堪。當真要讓著日后天下的失意之人都如你這般?”青龍莫名一股怒氣讓她的聲音也越發尖銳刺耳,刺痛了玉檄的心。
青龍留下這句話就打算走,一步,兩步,三步,四步……走到第七步的時候,玉檄叫住她。“你是誰?”
青龍轉身,“公子以為呢?”
玉檄這才看清她的樣貌。面容清俊,穿著一身粗布麻衣,雖然個子不高,但是卻有一種凌然的氣質。“小兄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城東的慕容府,看你行事言語頗有智慧,不知道考不考慮當個管家?”
“多謝公子。”“小的今后任憑少爺差遣。”青龍覺得自己又離完成任務近了一步。
她扶起玉檄。“天色已晚,小的扶少爺回府吧。”
“不知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韓,韓江。”
“少爺?哈哈,曾經阿輝也這樣叫過我。”玉檄的眼睛看向剛剛下過雨的地面,那種泥土的芳香讓他想起寒冷的冬天,今年的冬天一定很漫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