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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61.范閑的路還長

“啊!好癢!癢!”

南慶皇宮。

慶帝端坐在龍塌上,他撇開臉低著眉眼,一動不動。

殿下,三人,兩人跪著,一血人血肉模糊在白玉石地上翻滾嘶嚎,血污一道又一道,暗沉又添鮮紅,小塊小塊血肉四散在那血人周身,粉白粉白的,油膩惡心。

盛夏早間天際便十分明亮,日光溫暖落在殿中,狠厲凄涼的嚎叫聲中,侯公公只覺得周身冷得發寒。

他躬著身子垂首靜靜立在一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洪四癢悶哼一聲,他臉色倏然一白,極快得抬起眉眼偷偷瞧著上首,那人目光幽深似淵。

只一眼,灰飛煙滅。

“陛下,奴才有罪。”

洪四癢按壓著心口處的劍傷,他慌忙磕頭,白玉石地上沉悶得磕頭聲一聲接一聲。

時間漫長,殿中哀嚎聲中痛至靈魂,心口處的傷讓他渾身冷汗,額上的細汗沁滿了整張臉,一滴一滴敲在白玉石地上。

雙眼漸漸模糊,口中血腥味淡如水,洪四癢死死咬著舌,他強撐著清醒。

“好了?!?

慶帝面無表情,平淡叫停。

“你再與朕說一遍那人的樣貌身形?!?

他目光晦暗,再次問詢。

“...那人...一身黑袍,身形...高瘦,”

“四顧劍法,身法極其快快!”

“少年...眼上...黑紅布條,”

洪四癢頭高高仰起,他呼吸急促,不亮的眼里走馬觀花回憶著昨夜間交手的情形。

“冷...冷冰冰,不說話?!?

“陛下,此人像是極其熟悉...”

“宮中防守?!?

燕小乙輕瞥了眼身側命懸一線的洪公公,少年抿了抿嘴,他抬起頭,悶了半響,畏畏縮縮得吐出了個死罪。

昨夜乃他輪值。

“臣猜想此人大抵對宮中的宮殿也極其熟悉?!?

少年皺了皺眉,那人分明是目的極其明確。

慶帝冷笑一聲,能不熟悉嗎?

他輕抬眼皮,落在下首的洪四癢身上,后者捂著心口,心口處的劍傷確是四顧劍法無疑。

慶帝不動聲色睨了眼洪四癢,面色蒼白,冷汗淋漓,身形顫顫,劍傷只差絲毫便可取掉性命。

五竹,怎會留下洪四癢的性命?

進宮翻太后床榻上的暗格,取走鑰匙,

呵,有其主必有其仆。

“啊!殺了我!殺了我!”

殿中三人輕瞥了眼一旁血肉幾乎全被抓無了,只見骨頭的鎖匠,抿了抿嘴,低下了頭。

慶帝冷哼一聲,真是好犀利的毒,費介怎么要反了嗎?

他眼底極快劃過絲疑惑,三處下毒,何須這般折磨人?

洪四癢怎么會抓到人?

慶帝目光深沉,他靜靜打量著下首面目全非,血骨支離破碎的鎖匠。

他不冷不淡開口。

“你是誰的人?”

“啊!殺了我!殺了”

鎖匠凄厲嚎叫,黏著粉白血肉的手不受控制,惡狠狠得往自己身上僅剩的完好處撕下塊淋漓血肉來。

殿中滿是肉塊,粉白粉白沾滿了血絲,鮮血淋漓,紅得瘆人。

侯公公極快抬起眉眼,他閉了閉眼,惡寒得撇過眼,重新低下了眉眼。

洪四癢按壓著心口,他整個人弓緊了,以頭撞地一動不動。

燕小乙抿著嘴,少年低垂著頭,昨夜......

廣信宮。

“宮中遭賊,小乙特來請安?!?

慶帝眼神輕閃,他撇過眼去靜靜等著地上的人吐露答案。

五竹還在京中嗎?

儋州的那個也來了嗎?

呵,一進京就取鑰匙,

那下次就是他的命了,

是不是!

慶帝面色一沉,他垂下眼眸,眼底殺意一閃而過。

殿中,嚎叫聲慘烈,明明意識清醒,卻硬生生從自己身上扯下塊肉來。

這是要朕好好欣賞是嗎!

“陳...萍啊!好癢!好癢!”

慶帝面沉如水,他緩緩抬起眉眼,下首血肉滿地,血人躺在血水中,開始撕扯骨頭。

他無聲笑開。

好!

侯公公輕瞥了眼殿外,他看了眼上首的人,極快退了出來。

幾息后,侯公公低著眉眼,雙手捧著消息遞到那人眼前。

消息在手中展開,葉家的消息,其上只有寥寥數語:

京中聞名遐邇的鎖匠,在京中十余年,身家干凈,無任何人情往來。

慶帝倏然笑出聲,鎖匠,陳萍萍培養十余年的鎖匠。

陳萍萍他要開什么鎖!

他輕瞥了眼身側,侯公公會意,當即讓人將殿中血肉模糊的骨頭人拖了下去。

“砰!”

洪四癢直直倒下身子,在寂靜的殿中發出悶響。

慶帝輕抬眼皮,擺了擺手。

“下去吧,都下去?!?

“好好找人來瞧一瞧?!?

殿中,四散的血塊臥在大片血痕中,慶帝低著眉眼,輕手敲打著桌案。

為何留下洪四癢?

陳萍萍的鎖匠中了毒,招了陳萍萍。

慶帝目光幽幽,細細捋清思路。

九品上的洪四癢,

五竹取的鑰匙。

鎖匠中毒,

儋州的那個好像就是費介的徒弟吧。

這是要跟朕上演一出父慈子孝??!

“去查查,在京中嗎?”

慶帝并不抬頭,他低著聲音。

身側侯公公無聲退了下去。

“等等,”

慶帝抬起眉眼,他探著身子,目光晦暗。

“悄悄得查!”

“鎖匠出事了?”

鑒察院。

陳萍萍抬著頭,他微微張著嘴,直直看著身前的人,只一瞬神情自若,他移開眼神,面色幽幽。

身前,王啟年彎著腰,他神情深沉,今日早間鎖鋪百姓砸門,這才知曉鎖匠出事了。

“可知道誰帶走的?”

陳萍萍斜睨了眼王啟年,他摩挲著手指,目光閃著細碎的光,后者搖了搖頭。

好端端的鎖匠,身家清白,一手本領享譽京中,

誰會對個鎖匠下手!

“昨夜,宮中出事了?”

陳萍萍輕瞥了眼身側,影子無聲無息出現,他手里拿著張消息。

“有人闖宮,”

影子冷冰冰開口。

“逃了?”

“打傷了洪四癢,在燕小乙的箭下逃了?!?

陳萍萍倏然抬起頭,他直直看向身旁的影子。

“他進京了!”

影子無聲退下。

房內,陳萍萍靠在輪椅上,他垂眸看向前方,目光并不聚焦,他眼神幽幽,沉默不語。

他要進宮!

“我就知道能在這里碰到你,”

南慶皇宮轉角。

“五竹是不是進京了?”

陳萍萍坐在輪椅上,他抬著頭,看向身旁的范建。

“昨夜有人闖宮,”

“折了我培養了十余年的鎖匠!”

他低下眉眼,低聲開口,隱隱藏著怒氣。

范建垂手而立,他若無其事掃視了眼四周,他低著眉眼,看向輪椅上一臉疲倦的陳萍萍。

“你掌管鑒察院,”

“還來問我嗎?”

陳萍萍壓下氣,他搖了搖頭,倏然一把抓住范建的官袖。

他直直看向有所保留的范建,一臉正色。

“你告訴我,鑰匙是不是拿走了?”

范建聳了聳肩,他極快瞥了眼四周,低聲開口。

“早間我房前檐下,東夷城的衣衫,長劍就擱在那?!?

陳萍萍滑下手,他眼睫毛輕煽,沉吟不語。

“他取走了鑰匙。”

“他想重新做一把假的?!?

陳萍萍抬起眉眼,他眼眸肯定,須臾后,他輕笑一聲。

鑰匙拿走了就好。

天塌了,他來善后!

“先瞧瞧吧,”

范建眉眼舒緩,他搭上輪椅推手,自若推起了輪椅。

“你進宮做什么?”

陳萍萍側著身子,低聲怒斥。

范建不緊不慢推著陳萍萍,他瞇了瞇眼,輕飄飄開口。

“你別忘了,陛下賜婚,我總要去問一問。”

“這個時間點,你進去就是死!”

陳萍萍回眸,他低著聲音咬牙罵道。

殿內。

慶帝懶散靠在龍塌上,他漫不經心得抬頭,面色自若,瞧不出喜怒。

陳萍萍鼻子微微動了動,他眼睫毛輕煽,殿中有絲血氣。

極淡。

他揚起笑,看向上首。

“昨夜有賊人闖宮,是鑒察院辦事不力。”

慶帝不置可否看了眼陳萍萍,他慢條斯理得端起茶盞。

陳萍萍噙著笑,頓在當場。

范建眼觀鼻鼻觀心,他一步踏上前。

“陛下,臣想問問賜婚一事?!?

慶帝輕飄飄抬起眉眼,他直直看向打圓場的范建,笑容淺淡,意味不明得反問道。

“你也要午門外請罪?”

陳萍萍眼皮輕顫,他極快看了眼身旁的范建,臉上重新掛上笑。

“那林珙不是良人?!?

“哦?”

“什么是良人?”

范建話語一噎,他輕瞥了眼上首,沉吟半晌,開口。

“林家二子,與我范家怕是不太相配。”

慶帝倏然笑開,他瞇了瞇眼,瞳孔幽深直直看著下首的范建。

虎衛截殺,書信污蔑,這時候還要提林珙。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慶帝眼神輕閃,他怔然就想起城門前那道跪在地上白衣染血,臉色蒼白,但背脊卻不曾彎下的身影。

皇宮門口。

兩道身影靜靜停在那,陳萍萍目光深沉,他抬頭看向身旁的范建。

“五竹,不能泄露,”

“洪四癢受傷絕不能傳出去!”

日光蔓在兩人身上,陳萍萍抬了抬手,他輕笑一聲,玩笑開口。

“你那女兒可是中意極了人家?!?

“書信一事已做下,”

“若是林家得知虎衛截殺,”

范建輕瞥了眼意有所指的陳萍萍,他輕哼一聲。

“范閑的路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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