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五日就到新年元日了,羽族家家戶戶都會在元月挑一個日子作主宴請親友,若是在村子里,那得全村人都來,慢慢擺上好幾桌,要是撞了日子,可得爭著搶著拉你去。
元月不夠二月再宴,鞭炮競響,滿宴酒肉,熙熙攘攘,這就是羽族人一年最期盼最熱鬧的元日宴。
為了請到更多的客人,這幾日就有人家開始辦宴了,迎新年的熱鬧正竄了苗頭,就被幾聲喪鐘敲了回去。
羽族百姓極愛戴皇族,羽皇和大祭司驟然薨逝,傷感之余家家戶戶撤了喜飾掛了一段白綢在門前,以表悼念。
但這份質樸的悲傷之下,很少有人推敲其中蹊蹺。
烏陽城太遠,大家伙過了這三日還得再忙起迎新年的事、元日宴的事、春種捕獵或開工的事呢。
窗外一只黑鳥撲棱著飛過。
風扶泱靜靜地躺在榻上,眉頭緊蹙,有淚從緊閉的眼角滑下,兩息后慢慢睜開了眼。
外面日頭正好,但今日化雪很是冷,風扶泱轉頭就看見了守在旁邊的青五。
青五也正好注意到了風扶泱的動靜,連忙湊到榻邊,“殿下醒了,可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喝點水,或是吃些東西?”
不到二十的年輕姑娘,大概自己都沒意識到此刻雙眼布滿紅血絲,只滿臉擔憂地看著她的殿下。
輪流守夜對青羽衛而言壓根兒不在話下,只是風扶泱傷心,風云淵一手帶大的青羽衛也不好受。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質疑、悲痛、憤怒……沒人能做到冷靜理智地去一遍遍探討這場明晃晃的謀殺。
于是每個人都默契地不提,只等這一夜把該流的眼淚流干。
所有人都完完全全明白這份沉默,風扶泱看著眼前的人,眼睛酸澀也不住紅了眼眶。
她把頭撇向窗外,“不必,去休息罷,我自己待一會兒。”
“是……”青五剛吐一個字就哽咽了。
高看自己了,說好把眼淚留在昨天夜里,可這樣的眼淚,怎么會留得干。
深深看了一眼風扶泱,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哪怕放在三日前,風扶泱還會懷疑阿爹阿娘不一定真的出事了。
但今天,剛好是今天,看清了六族野心,也不難猜到,他們按耐不住了。
他們不能等到她查明真相回去,不能給風氏蓄力反擊的時間。
一舉殺了羽皇和大祭司,流落在外的儲君可以是死了丟了都無所謂。
至于風扶冀,年齡小,好拿捏,頂著風氏皇子的名頭,有用的地方還多。
風扶泱走到窗邊,萬里無云,天藍得厚重,街上人群依舊來來往往,街邊有一些賣小食的小販吆喝,還能看到三三五五的人走在一起說著話、皺眉嘆息,即便聽不見,也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沒時間留給她悲悲戚戚了,他們砍了風氏的脊骨,但百年大族的根脈氣魄絕不是如此脆弱不堪,無論如何,也有掙扎的余地。
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殺她,好在當初走的是密道,如今想找到她也不容易。
現在不要說回烏陽城,就是靠近烏陽城百里內,都必定會被發現。
外面一派嘈雜熱鬧,風扶泱抓著窗欞的手慢慢收緊。
先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