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傅承德便請了謝昌文到萬泉樓。
謝昌文,謝氏族長謝昌戩的弟弟,年近古稀,留在烏陽城照拂督促在朝任職的謝氏兒女。
傅承德早早便等著了,謝昌文進門時,立刻起身相迎。
“謝世伯,近來一切安好?快請入座。”
傅承德笑得溫和謙遜,姿態也放得低。
謝昌文只點了點頭,雖須發皆白可身骨依舊硬朗,步履穩健。
“傅賢侄客氣了,老夫一切都好。”
雖名昌文,往前五十年可是整個羽族真正風華絕代的謝家小將,開弓引弦,箭箭如驚雷破空,人道若沒幾分力氣,謝小將軍一個展翼便能將你掀飛。
而他大哥謝昌戩,反而是文質彬彬,舉手投足間盡顯謙謙公子溫潤如玉,每每論學,舌燦蓮花,字字珠璣,眾學子無不拜服。
那時候長輩們都笑謝家兄弟生來哥倆好,昌文昌大哥,昌戩昌弟弟。
如今年近古稀,依然可見謝昌文少年時那幾分傲氣和強硬。
入座后,傅承德為謝昌文斟茶,“世伯,上水今年的雪芽頂,一樣的清香悠長,世伯請。”
謝文昌沒有應他的殷勤,只問,“可是出了什么意外?賢侄直說就是,不必客氣。”
傅承德習慣了他這幅淡然的做派,也直入主題,“公主怕是不見了,百般掩人耳目,依世伯所見,公主是不是聽到什么風聲了?”
“動作不小,走漏風聲也是遲早的事。”謝文昌抬起茶喝了一口。
“如此說來,如今只好早做打算了,公主離了烏陽城,或許也正方便。”
傅承德目光落在謝文昌身上,半分不離開。
謝文昌撥茶末的動作一頓,自然知道這打算是什么打算,“要是公主起了疑心不回來,到時找不到人,可也是個大麻煩。”
“若等她查個底朝天回來,就不只是麻煩了罷。”
話落傅承德忽然笑了笑,“再說,還有個風扶冀不是?等塵埃落定,公主也不是想回來就能回來的,誰知道哪里來的不軌之徒妄想冒充公主。”
謝昌文笑了笑沒接話,轉而問,“千安那孩子回來了嗎?以后議事也該帶上這些年輕人了,可別成了大業卻青黃不接。”
謝昌文語氣輕松如同說玩笑話般,傅承德也跟著笑了兩聲。
“哈哈世伯不必憂心,少說我們也還能扛上幾年事,小侄看來,還是趁現在這個好時機,給孩子們拼個好前程。”
傅承德舉手投足處處謙卑有禮,話里話外卻是分寸不讓。
謝昌文也知道,傅承德今日的意思必定是傅氏的意思,別說這的確是個籌謀一番的好時機,即便他反對,傅氏也不會放棄。
遑論此時昭州應該也已經收到傅氏的消息,恐怕不是他能左右的。
“如此,還要辛苦賢侄,可是要多多操心了。”
“小侄可不敢當辛苦….”
所謀之事極須慎之又慎,故而傅氏與謝氏都沒有過多的人參與。
布置的人手也盡可能用傅承德的手下。
傅承德知道,這是族中擔心萬一事敗,只消推出他做替罪羊就好。
但他不在乎,既然決定動手,就沒打算失敗。
透過窗,傅承德將目光投向皇城。
眼中有厭惡、輕蔑和嘲諷,唯獨沒有懼怕和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