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作為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微觀基礎，中國產品質量問題日益受到社會的廣泛關注，對該問題數字化治理的研究，正在成為政府治理的研究熱點。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是跨越關口的迫切要求和我國發展的關鍵目標?！蓖瑫r還提出，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必須堅持質量第一、效益優先，以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為主線，推動質量、效率、動力三大變革。其中，質量變革是三大變革的重中之重。高質量發展，意味著中國將從“價格”要素主導的市場機制跨入“質量”和“價格”要素雙主導的提質增效新時代，因此要實現量質齊升。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數字化轉型已經成為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必由之路，推進產品質量的數字化治理，促進產品質量提升是滿足消費需求轉型的重要突破口。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企業為了在市場競爭中獲勝，往往采用價格競爭策略，目的是占領更多市場份額、消化庫存等。中國市場化進程中的彩電價格戰、汽車價格戰、網絡平臺價格戰等，都是以價格競爭為表現形式的市場競爭方式。在價格競爭中，有些企業不惜采用降低成本、假冒偽劣、摻假使假等機會主義行為獲得競爭優勢，對同類產品、同行業產品質量，甚至同區域產品質量造成負面影響。在國家政策引導和產品質量監管下，企業這種低層次競爭策略受到抑制，企業逐步轉向依靠品牌、技術、售后服務取勝的產品質量競爭，以謀求可持續的市場競爭優勢。

國內外學者在關于市場競爭與產品質量的基本理論和影響邏輯方面取得了一系列重要成果，為本書提供了豐富的理論依據和方法指導，是本書后續研究不可或缺的基礎與思想源泉。但已有研究存在以下不足：首先，價格理論研究多、質量理論研究少，把質量作為主要變量納入經濟分析的文獻尤其稀缺；其次，對市場競爭與產品質量的關系研究只關注了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的單一正向影響或負向影響，而忽視了市場競爭的不同情形對產品質量的雙向影響；再次，產品質量的影響機制研究大多數集中于廠商道德風險與消費者逆向選擇行為對產品質量的負向影響，從機會主義和有限理性方面研究產品質量影響機制的文獻相對較少；最后，對政府規制的研究較為全面，對產品質量數字化治理的研究較少。

本書通過對國內外文獻進行分析，批判性地繼承國內外研究成果，作為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影響及數字化治理研究的主要理論依據和邏輯起點。本書的邊際學術貢獻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將產品質量納入經濟學分析框架?，F有經濟學中研究產品質量的文獻頗為豐富，但學者未把產品質量納入經濟學分析框架。本書基于新制度經濟學的核心觀點，把對社會福利起重要作用的“質量”要素內生化，將產品質量作為新的決策變量納入理論分析框架，分析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的影響及邏輯路徑。本書通過應用1997—2020年中國的產品質量優質品率、產品質量相對收益率數據測度全國各省份的年度產品質量，建立動態面板數據模型（GMM），分析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的非線性影響；通過考察廠商機會主義中介效應、信息不對稱的雙重調節效應、多元化監管的滯后效應，實證分析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的影響路徑，構筑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影響的綜合研究框架。所以，本書在一定程度上加深了對主流經濟學中忽略的“質量”要素的探索，豐富了產品質量理論。

第二，探討現實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的非線性影響。本書基于1997—2020年的中國市場化指數數據，構建市場競爭指標體系，測度全國各省份的產品質量水平；通過建立動態面板數據模型（GMM），分析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的非線性影響。結果發現，在市場有效競爭情形下，信號顯示、有效監管有利于提升產品質量；在市場過度競爭下，由于信息不對稱，廠商主體的機會主義、監管失靈等行為造成了“競爭扭曲效應”，降低了產品質量。通過構建非線性模型，本書更加客觀地分析了現實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的影響。

第三，探討市場競爭通過什么路徑影響產品質量。多年來，世界范圍內的產品質量問題頻繁發生。學術界多從信息不對稱視角、道德風險視角、政府監管失靈視角進行諸多理論分析和實證研究，但從市場競爭視角考慮產品質量影響機理的文獻較少。本書認為，現實市場競爭通過廠商機會主義、信息不對稱、多元化監管等路徑影響產品質量。基于統計調查數據，本書通過分析現實市場競爭條件下，廠商機會主義中介效應、信息不對稱的雙調節效應、多元化規制的滯后效應，實現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影響邏輯路徑的拓展，給出更現實的合理解釋和對策建議。

第四，探討異質過度競爭的負面效應和促進產品質量提升的數字化路徑。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影響的“倒U形”曲線右半段表明，科斯式的純市場競爭模式雖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實現產品質量改進，但容易陷入市場失靈的泥沼；而一定程度的壟斷有助于形成規模經濟，提升產品質量和產業競爭力。阿羅主張的政府與市場混合調節模式更有利于推進有效市場競爭和產品質量提升。有效競爭是一種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提升有正向激勵作用的競爭模式。在競爭不足的領域，國家應鼓勵有效競爭，提升產品質量，優化社會福利水平；在過度競爭的領域，國家應以大數據、云計算、智能管理等信息機制，抑制廠商機會主義，緩解信息不對稱，預防監管失靈，避免過度競爭帶來的產品質量損害。

綜上，本書以新制度經濟學為基礎，借鑒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和西方經濟學的相關思想，將數字化治理、機會主義、信息不對稱與有限理性納入研究框架。研究遵循“提出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基本思路，采用計量分析法、演化博弈分析法與案例分析法等現代經濟學研究方法，分析了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的“倒U形”影響及邏輯路徑，并提出相應的數字化治理方案。

除了上述四個學術貢獻之外，趙威教授和段小力教授的《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的影響及數字化治理研究》一書尚有其他積極的學術貢獻，在此不再一一贅述。國內外關于市場競爭、產品質量的學術論文較為豐富，但是在非均衡框架下分析市場競爭對產品質量影響的專著甚少，尤其是對產品質量數字化治理的研究極為短缺。因此，趙威和段小力教授的這本書對于完善市場競爭理論、產品質量理論均具有很高的邊際貢獻。筆者期望本書能夠引起同行的關注，把產品質量的數字化治理研究引向更深、更廣泛的領域。同時，也期待趙威和段小力教授在這個領域繼續堅持探索，作出新的貢獻。

2023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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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黃恒學：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公共經濟學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