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持續金融新格局

第一節　可持續金融

一、可持續金融的概念

可持續金融（Sustainable Finance），英文由Sustainable和Finance兩個單詞組成，融合了人類知識系統里兩個重要領域，其本質是跨界整合。第一個領域是Sustainable Development（可持續發展），涉及環境與社會的可持續發展；第二個領域是Finance（金融），涉及資金的流向及效率。可持續金融將金融和可持續發展結合在一起，旨在將資金導入人類可持續發展的重要領域，如環境層面的污染防治、節能減碳，社會層面的平價住房、普惠金融等。可持續金融可以理解為一種與人類可持續發展目標與原則一致并能產生影響力的新的金融體系。

同很多重要概念一樣，可持續金融不僅沒有統一的界定，甚至缺乏權威部門的詮釋。通過梳理國內外學者或機構對可持續金融的理解，可以看到，可持續金融主要包含以下兩方面含義：一方面，根據人類可持續發展目標和氣候公約目標，更合理有效地動員和配置金融資源，滿足普惠和包容性增長以及應對減緩氣候變化所需的金融服務；另一方面，將環境、社會及治理納入投資決策，以實現經濟和金融在長期內有效運行和穩健發展，從而維護金融系統的穩定性。結合可持續發展的描述以及可持續發展目標的內涵，本書所講的可持續金融，是指金融服務可持續發展，并實現自身的高質量發展。

按照本書定義，可持續金融是與可持續發展相伴而生的（如圖2-1所示）。可持續金融的目的是推進全球可持續發展目標達成，并創造經濟、社會和環境綜合價值；作用是以資源配置為核心去推動可持續發展目標的達成，并通過適當的金融工具激發經濟主體對經濟、社會和環境價值的創造。

可持續金融是人類發展新時期對傳統金融體系的揚棄。可持續金融以人為本，以人類可持續發展為目標，以經濟、社會和環境3個基本維度衡量某項經濟活動的價值，拓寬了傳統金融價值發現的維度。同時，經濟、社會和環境3個維度的價值既可以權衡與取舍，可以實現傳遞和轉換，還可以發現新的綜合價值。

（1）從本質上看，可持續金融嘗試重構經濟、社會和環境的關系，將被捆綁在經濟發展和資本戰車上的金融體系解放出來，賦予其可持續發展的使命。

（2）從作用上看，可持續金融是工具，以資金配置為核心，從而激發經濟主體對經濟、社會和環境價值的創造，推動可持續發展目標的達成。

（3）從內容上看，可持續金融以推進可持續發展目標實現為目的，而可持續發展目標旨在以綜合方式徹底解決經濟、社會和環境3個維度的發展問題，故其涵蓋了所有產生社會和環境正向外部效應的金融服務，主要包括綠色金融和轉型金融。

（4）從方法上看，可持續金融既有嚴格的可衡量的數量指標，也有可評價的質量指標；既有事前的分析工具，也有事中的檢測手段，還有事后的驗證方法。

（5）從使用者上看，既有金融機構，也有政府和社會組織。

綜上，可持續金融包含了可持續發展金融（金融服務可持續發展）和金融可持續發展（金融高質量發展）兩部分，基本上與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金融倡議組織、二十國集團、歐盟（EU）和國際資本市場協會（ICMA）關于“可持續金融”的定義一致。《中國保險業可持續發展報告（2021）》詳細闡述了可持續金融的定義、分類、屬性等內容，本書不再詳述。

二、可持續金融的原則

全球金融業為貫徹落實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相繼提出了可持續金融、可持續保險、負責任投資等概念，并發布了一系列行業管理原則。例如，聯合國環境規劃署金融倡議發布了《可持續保險原則》（PSI）、《負責任投資原則》（PRI）、《負責任銀行原則》（PRB）；中國金融學會綠色金融專業委員會和倫敦金融城聯合6家機構發布了《“一帶一路”綠色投資原則》（GIP）；金融穩定理事會（FSB）發布了《氣候相關財務信息披露》（Task Force on Climate-related Financial Disclosures，TCFD）框架等；國際金融公司（IFC）發布了《環境和社會可持續性績效標準》；多家跨國銀行聯合發起了《赤道原則》（Equator Principles）；氣候債券倡議組織（CBI）發布了《氣候債券標準》（CBS）；國際資本市場協會發布了《綠色債券原則》（GBP）等。從目標、內涵、思路和運作方式看，上述可持續金融原則有以下特點。

一是總體目標一致，側重點略有不同。可持續金融原則的共同目標是希望推動金融業將綠色低碳因素納入金融機構業務流程，助力經濟社會綠色低碳轉型，實現全球可持續發展。各自側重點略有不同，有的強調責任投融資，即引導金融機構將ESG因素納入投資決策，如PRI、PRB等；有的著重于環境與氣候風險應對和管理，如IFC績效原則、赤道原則等；有的著力解決共同面臨的重點和難點問題，如TCFD著重于解決信息披露問題等；有的旨在推動全球金融機構跨境綠色業務合作，如GIP著力促進金融機構“一帶一路”沿線研究和業務合作；有的致力于產品相關標準制定，如CBS、GBP等已經成為全球綠色金融產品的國際標準。

二是總體思路一致，適用范圍有所不同。可持續金融原則的總體思路是聯合更多金融機構形成合力，促進交流與合作，持續提升可持續金融能力，為應對氣候變化做出貢獻，如PRI成員超過4500家，TCFD的支持機構超過4000家。但不同的原則適用范圍有差異，如GIP、TCFD等覆蓋了金融和產業部門，PRI覆蓋了銀行、保險、資產管理等多種金融業態，PRB針對銀行業。

三是配套了相關措施，具體實施方式有差別。大部分原則都配套了相關措施，以推動原則的實施。部分原則采用問卷、年度報告或上述兩項相結合的方式，如TCFD等；有的原則成立了工作組，幫助成員解決困難、貢獻方法和方案，形成了有力的推動和約束機制，如GIP成立了3個工作組，組織會員單位就環境風險分析、信息披露、產品創新等重要議題開展工作，形成的工作成果包括在線工具、項目庫、案例集、操作模板等；CBI和ICMA等機構為全球綠色債券發行提供綠色認證，保證綠色債券符合其發布的標準。

三、綠色金融與轉型金融

全球金融業圍繞可持續發展積極推進可持續金融的創新，綠色金融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轉型金融又成為新焦點。從概念中不難發現，綠色金融和轉型金融都是在特定分類目錄下的可持續金融（如圖2-1所示）。

綠色金融，是指為支持環境改善、應對氣候變化和資源節約高效利用的經濟活動，即對環保、節能、清潔能源、綠色交通、綠色建筑等領域的項目投融資、項目運營、風險管理等所提供的金融服務。

轉型金融，是指在經濟體向可持續發展（包括經濟、社會、人文、健康、環境等多維）目標轉型的進程中，為其提供融資以幫助其轉型的金融活動。

轉型金融是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手段之一，對我國實現“雙碳”目標具有重要意義。近年來，國際社會持續關注和探索轉型金融，在此過程中我國積極參與并引領轉型金融的國際協調合作。2022年11月，二十國集團領導人峰會批準了《G20轉型金融框架》，首次就發展轉型金融形成國際共識。

目前，國際組織和主要經濟體都在積極發展轉型金融業務。許多國家的監管機構和參與者從轉型金融的定義框架、分類方案、評判原則、披露要求、行業標準等提出各自方案，一些國際組織也提出規范性指導文件，在應用實踐方面取得不同程度的進展。總體來看，綠色金融體系更側重對“綠色”項目提供資金支持；而轉型金融主要針對“棕色”領域轉型提供資金支持，覆蓋鋼鐵、水泥、煤炭等碳密集行業，并提出更嚴格的信息披露與轉型要求，引導和督促棕色領域轉型發展，與綠色金融形成合力，加速全社會實現碳達峰與碳中和目標的進程，助力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

四、可持續發展目標與可持續金融

近年來，聯合國逐漸意識到推動可持續發展的關鍵在于引導資本投入可持續發展目標相關領域。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網站披露的數據顯示，要實現2030年可持續發展目標，全球每年需要5萬億～7萬億美元資金，其中發展中國家需要每年3.3萬億～4.5萬億美元，而公共財政僅能覆蓋約1.4萬億美元，尚有2.5萬億美元資金缺口；發達國家需要每年0.5萬億～3.7萬億美元。市場機遇尚在遠處，而資金挑戰卻相當急切。破解全球性難題，需要建立通用語言、重塑商業邏輯以及變革金融市場。可持續發展呼喚著可持續金融。

第一，可持續金融是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關鍵資源。金融是促進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要素和資源，是國民經濟的血脈，服務經濟發展和實體經濟產業。社會越來越重視的高質量發展、可持續發展，既是全球的共同追求，也是中國進入新發展階段后的重要任務。可持續發展離不開金融的支持，可持續金融是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關鍵資源。

第二，可持續金融是金融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內容。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需要金融的高質量發展為其提供服務和支持，金融的高質量發展體現在方方面面，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內容就是可持續金融，即如何通過金融體系的改革開放創新更好地為可持續發展提供金融資源，滿足和適應經濟發展的新階段對于金融服務的新要求，比如綠色低碳發展、小微企業經營、鄉村振興等對于金融服務都有巨大的需求。

第三，可持續金融是金融企業承擔社會責任的具體實踐。可持續金融的主體是金融企業，可持續金融既是金融企業業務領域的拓展，為金融企業發展提供廣闊的空間，也是金融企業的社會責任的體現，已經有越來越多的金融機構關注并參與綠色金融、藍色金融、轉型金融等可持續金融實際業務的具體實踐。

2017年，聯合國社會影響力基金改名為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影響力融資委員會（SDGIF），并于第七十二屆聯合國大會期間聯合全球9個知名大學發起了可持續發展目標影響力融資研究項目。

2019年9月，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在第七十四屆聯合國大會期間發布了《達成可持續發展目標的融資路線圖》，提出了一大目標、三項計劃、六大領域和15項倡議，成為金融推動可持續發展的全球行動指南。同年，聯合國宣布組建全球可持續發展投資者聯盟（GISD），擬采取多項措施提升可持續發展投融資規模。

2021年10月，G20財長和央行行長會議指出，可持續金融對綠色轉型至關重要，核準了由中國人民銀行與美國財政部共同牽頭起草的《G20可持續金融路線圖》和《G20可持續金融綜合報告》，可持續金融的發展方向和實現路徑進一步清晰。

2023年2月，為了從全球金融系統著手改善全球不平等狀況，穩步推進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聯合國正式啟動“可持續發展目標刺激計劃”，呼吁世界最發達的國家每年增加額外融資，以幫助實現《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該計劃強調國際社會需要團結起來，為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調動投資，同時需建立一個新的國際金融架構，確保資金自動投入，支持所有國家公正、包容和公平地過渡。該計劃包含三方面內容：一是解決高額的債務成本和不斷上升的債務困擾風險，包括將短期高息借款轉為長期或30年以上的低息債務；二是大規模增加可負擔的長期發展融資，特別是通過加強多邊開發銀行的資本基礎，改善其貸款條件，并使所有資金流符合可持續發展目標的要求；三是向有需要的國家擴大應急融資，包括將災難和大流行病條款納入所有主權貸款，并在危機時期能夠自主發行特別提款權。

2023年4月，聯合國發布《2023年可持續發展籌資報告：為可持續轉型籌資》，呼吁進行可持續的工業轉型，縮小各國之間不斷擴大的發展差距，以實現全球氣候目標和可持續發展目標。

目前，可持續金融圍繞經濟、社會和環境的可持續發展問題逐步建立起了綠色金融體系和轉型金融體系，涵蓋了社會責任投資、ESG投資、綠色金融、轉型金融、藍色金融、普惠金融、影響力投資等概念。當前，國際社會需要推進綠色金融和轉型金融標準體系建設，推動綠色金融與轉型金融有序有效銜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