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孫文杰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東西,陳橋耐著性子聽下來,再也沒有找到其他有價值的信息。
“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陳橋終止了這段談話,他打算去軋鋼廠內部,尤其是張翔生前工作的車間看一下。
推開門的剎那間,門外忽地露出一雙腳。
田程竟然就站在門口,他板著張臉,即使和陳橋打了個照面,依然保持著沉默,像一座雕塑似的擋在門口。
“小田,讓陳先生離開。”
孫文杰開口道:“記住,陳先生是我們廠的貴人,他待會要去廠里檢查,任何人不得阻攔。”
“有任何需要,給我打電話就好了。”
田程這才后退一步,給陳橋讓路。
陳橋經過走廊進入電梯,按動一樓電鈕,電梯廂門關閉前最后一眼,他看到田程背后的腰帶上竟然捆著一根削尖的鋼管。
電梯門關閉,孫文杰目送著電梯下降,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凝重。
“直接在電話提到那三個人......我還以為是條子找上門了,結果真是個捉鬼的?”
田程忍不住說道,“我早就跟你說過,金魚的事都是真的,世界上真有接觸到另一世界的能人異士,只是沒想到他這么年輕而已。”
“狗屁。”孫文杰冷哼一聲,“他最好給我起點作用,要是你再找個江湖騙子演戲騙我,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田程沒說什么,他看到孫文杰的眼中閃過一抹陰鷙。
與此同時,電梯里。
陳橋的心思活躍起來,
他早就聽出孫文杰沒說實話。
最開始打電話的時候,孫文杰一聽到張翔,胡俊和劉連英的名字,立馬就肯定陳橋有處理靈異事件的本事。
這說明他很清楚這三個人身上發生了什么。
陳橋手中拿著的是燒焦的工資單,為什么會是燒焦?因為有人把這張工資單扔進火堆中,試圖燒毀它。
顯而易見,這份工資單并沒有兌現,有人想把這張工資單及其背后的故事付之一炬。
由此,陳橋可以肯定孫文杰絕對隱瞞了什么關鍵信息,至少他完全沒提到工資單的事。
其次,最重要的疑點。
陳橋提到劉連英的時候,孫文杰反應很激烈,立馬斷定劉連英也是軋鋼廠怪談的一部分。
但當問到劉連英的具體信息時,他卻一問三不知,和最初的反應自相矛盾。
“這家伙很有問題,而且田經理也全程在門口偷聽,正常人誰會隨身攜帶鋼管,他是在警惕我?”
“還是說,在我審視孫文杰的時候,他也在判斷我的身份,如果我說錯什么話,田程就會立刻闖進來?”
越回想剛剛的情景,陳橋越感到后背發涼,這軋鋼廠的兩個高層并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真相究竟如何,還得等他親自弄清楚。
很快,陳橋抵達樓底。
軋鋼廠距離高檔小區有一段距離,陳橋打了個車,十幾分鐘便到軋鋼廠大門口。
門口的保安顯然接到過通知,見到陳橋,連驗證身份的環節都省去了,直接為陳橋打開大門。
軋鋼廠很大,由六七個十幾米高的鐵皮房子組成,鐵皮房子里存放著原材料,灰黑色泛著金屬光澤的鋼錠,鐵錠堆積在一起,壘的像小山一樣高。
在加工車間,經常能聽到“嗡嗡”的機器噪音,礦物材料經過高溫切割,組成全新的建材原件,主要是鋼筋,鋼管和特制型鋼等等。
加工完的成品經過轉輪和軸承的作用,全都運到另一處成品存放倉庫,倉庫鎖著門,還設置了專門的崗位去看守。接貨的大卡車一輛輛地在后面排隊,等待職工駕駛鏟車把成品運進車廂。
現在是傍晚七點三十一分。
職工下班,陸陸續續離開廠房。
陳橋仔細觀察了一會兒,找到一個正準備回家的職工,壓低聲音問道:
“你好,麻煩問一下傳聞中鬧鬼的車間在哪里?”
“你是說張翔的車間?喏,就那個。”
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看去,陳橋見到一個目測身高一米九,體重兩百斤的中年壯漢,他的面孔死氣沉沉,仿佛喪失了希望,徹底變成一個循規蹈矩的機器零件,給人一種失魂落魄的感覺。
每當有鋼材加工完成,他便彎下腰抓住鋼材兩側,用蠻力扛起來,搬到身邊的另一條流水線上。
這個過程中,他全程一聲不吭,穩穩地把鋼材運到指定的位置,這似乎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義。
陳橋走到他面前,他也沒有半點反應,依舊埋頭干著活。
就這樣過了幾分鐘,陳橋輕咳兩聲,開口打破沉默:
“你好,我叫陳橋,你的名字是?”
對方連頭都懶得抬,把陳橋當空氣。
陳橋嘴角抽了抽。
“你認識張翔嗎?”
當陳橋說出這兩個字,壯漢明顯愣了一下,嘴唇動了動,最后還是沒有說話。
連提到都市傳說中的無頭厲鬼都不能激起他的反應?
陳橋稍微有些意外。
要知道當初張翔可是死在這個位置。
“不認識張翔不要緊,那你有沒有聽說胡俊,劉連英?”
出乎意料的一幕發生了:
當陳橋提到“劉連英”三個字,壯漢臉色微動,聲音帶上了一絲顫抖:“你認識劉連英?”
“談不上認識,我只知道她死了,除此之外一無所知,我是來專門調查這件事的。”
“所以你最好把知道的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你都知道些什么?”
壯漢停下手上的工作,脫下臟兮兮的手套,在旁邊的打卡機器按了一下按鈕,機器發出“滴”的一聲,他才扭過頭看向陳橋。
“俺叫高山,劉連英是俺老婆。”高山甕聲甕氣地說道:“她也是廠里的職工,但去年突然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連警察都找不到。”
失蹤?
陳橋想了想,說道:“劉連英失蹤前,是不是有筆工錢還沒結?”
高山偏了偏腦袋,回想一陣。
“當時她剛確定失蹤,工資單上還有四千塊錢沒結,俺去找田經理討,田經理竟然說人都不見了還要什么工錢。”
“討了幾個月都討不到,后來俺也放棄了,俺貼了好多尋人啟事,在上網發了好多消息,都找不到劉連英,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高山的回答再次印證了陳橋的猜想。
燒焦的工資單記錄了三個死者,上面的工錢都沒被結。
張翔是六千元,胡俊是一萬四千元,劉連英是四千元。
如此便坐實了孫文杰的嫌疑。
孫文杰明明欠了三個死者的錢,這筆錢還沒來得及結,工資單就被扔進火堆,通過黑霧來到陳橋手中。
孫文杰隱瞞這些信息,肯定是出于某種目的,陳橋腦海中隱隱有一個推測,但還需要進一步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