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道:“就為了這個,你就在在傅雪琳身上動了手腳?不惜破壞青云和大虞的關系?”
賀梁微瞇眼,他道:“我可沒有在傅雪琳身上動手腳,甚至當你跟我說傅雪琳被妖氣侵襲,失了神志,這才愿意嫁給梁王當妾我也只當笑話來聽。”
“你說要將劉年所不愿的事情,公之于眾,難道不正是相信妖靈已侵入傅雪琳心神?”
賀梁冷冷譏笑一聲,道:“一個人在做一件事的時候,永遠都不會只準備一個辦法,讓劉年破壞大虞和青云關系的方法有很多種,但只要有一種生效就夠了,誰讓恰好是你說的這一條生效了呢?”
周平氣急,卻只是無言,在這一刻,他才知道賀梁的心機有多深沉。
他知道,哪怕傅雪琳就算沒被妖靈寄生,賀梁也會有另一個、或是好幾個辦法讓劉年走到這一步。
賀梁一定是一個很可怕的敵人。
周平緊守心神,他知道敵人越可怕,就越不能分神。
因為他能抓住你的任何一個破綻,并發出致命的攻擊。
房間里的霧又濃了幾分,周平鼻尖有潮濕的塵土的味道、潮濕的灰塵的味道,像是暴雨驟降,落在地上驚起來的煙塵。
賀梁道:“不過說到底,或許殺死傅雪琳的兇手正是你自己啊。”
“我?”周平怒道,“我和傅雪琳差一點就成了道侶,我怎么可能害她?”
賀梁低低笑了兩聲,道:“如果你沒有早早找上梁王府,糾纏傅雪琳,又怎么會錯失最佳的機會?如果你沒有讓劉年幫忙,傅雪琳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周平鼻尖的塵土的味道更濃了,他呢喃道:“我?竟然是我?是我害了傅雪琳?”
賀梁嘴型微動,聲音直接響徹在周平腦海中。
“就是你!傅雪琳已死,你悔恨么?”
周平停頓片刻,而后猛然失聲痛哭,他嚎叫道:“既悔,也恨!”
他的眼神忽然發狠,像是要搏命的野獸。
賀梁唇角微揚,他道:“可你不能向自己復仇。”
周平的眼神又變得迷茫。
“我是不能向自己復仇。”他忽然面目猙獰,“可是我該向誰復仇?我該怎么辦?”
賀梁道:“當然是劉年,如果沒有劉年,攝神珠和安魂香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到傅雪琳面前?如果沒到傅雪琳面前,她是不是還在活著?”
周平堅定道:“是!”
“可因為劉年,你見到了不可能見到的傅雪琳,然后你的琳兒就這么死了。”
“是!”
“所以你的仇人是劉年,對不對?”
“對!”
“所以你該去殺了劉年,是不是?”
“是!”
“去吧,好好休息,然后殺了他。”
周平眼睛忽然迷茫了,他道:“我,我打不過他。”
“殺人的辦法有很多,下毒、偷襲、暗器、借刀殺人、買兇殺人等等,這都是很好的手段,劉年也是人,他的精神也會松懈,你會有機會的。”賀梁耐心安撫,他循循善誘的引導著,像是在教稚童讀書的先生,“只要不正面和他對抗,你怎么沒有機會呢?你要做的,就是像毒蛇一樣,藏起來,等到獵物松懈的那一刻,纏上去,將毒液注入他體內。”
“好。”周平道。
他木然離開了,兩條腿都是麻木的,踉踉蹌蹌。賀梁食指、中指輕掐,已燃燒的符箓留下的灰燼片片碎裂,飄飛在空中。
朝陽初升,霧已散。
劉年狼狽地走在街上,他身上破舊的衣服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不停地往下流。
路上的人看見他都躲得遠遠的,生怕被波及,無論是武者也好,還是修真者也好,這些人自恃武力,絕不可在他們危險的時候靠近。
受傷的野獸總是十分危險的。
劉年忽然頓住,因為他面前停著兩只腳。
他視線向上,是兩條筆直修長的腿,肌肉充滿彈性,腿雪白,仿佛賽過霜雪,大腿更是豐腴,而后腰間處的線條猛然收束,任誰看見心都會跟著曲線猛跳一下。
他很快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張臉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極美的,但只要看見這張臉,第一反應絕不是美。
而是柔弱。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般柔弱的女子?
可這么美、這么柔弱的臉上,卻掛滿了譏誚。
“馬蘭芳,我沒來得及找你,你卻敢出現。”劉年說,他嘴唇干裂,嗓音沙啞。
馬蘭芳道:“我出現在這里,是要叫你知道,永遠不要把主意打到一個女人身上,尤其是我這樣的女人。”
劉年輕搖頭,看向馬蘭芳的目光充滿憐憫。
馬蘭芳挑眉,揶揄道:“韓秋竟然刺了你一劍,我以為青云弟子不會作出這種事來。”
劉年道:“她再怎么樣,也比你要好上百倍、千倍。”
馬蘭芳泫然欲泣,道:“這一劍一定不狠,否則你怎么還能說出這么傷人的話?”
劉年道:“無事且走,不要擋了我的路。”
馬蘭芳道:“我就是要攔住你,你又能怎樣?”
劉年掉過頭繼續走,馬蘭芳一個起落,再次擋在他面前。
劉年再次停步,道:“我看得出,你是一個十足的可憐人,我本不想對一個可憐人出刀。”
“我?”馬蘭芳上下打量劉年一番,他發絲散亂,臉色蒼白,嘴唇干裂、泛白,嘴角還帶著凝固的血痕,“你實在沒有資格說我。”
劉年道:“我看得出你很沒有安全感,所以才會在來臨遙之后,不斷游走在各方天才弟子之間,只有那些男人拜倒在你的裙下時,你才會感到安全,尤其是哪個男人對你死心塌地、對你百般縱容之后,你會有一種成就感,這樣的男人越多,你的成就感就越重。”
劉年定定看著馬蘭芳的眼睛。馬蘭芳很快避開目光,她不敢和劉年對視,好像一經對視,她便赤條條的站在劉年面前,以至于沒來由的升起一股羞恥感。
劉年道:“這樣的你,難道還不可憐么?”
馬蘭芳柳眉輕蹙,冷哼道:“可你這般模樣,有我的功勞。”她的眉頭忽而又舒展開,笑道:“只要看見你現在的落魄模樣,我就十分開心。”
劉年道:“你已耽誤我太多時間了,最好立刻讓開,否則……”
馬蘭芳道:“如何?”
劉年道:“對付敵人,我永遠都有一把刀,一把快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