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梁王道,“言歸正傳,該說說辦法了。”
劉年道:“梁王不是已有辦法?”
梁王輕輕點頭,看向周平,道:“有關賀梁,我不能出手,傅雪琳今日已死,你回去試探賀梁,將傅雪琳的死怪在劉年頭上,看他會怎么做,以期抓到證據,或者洗脫他的嫌疑。”
周平與傅雪琳不禁對視,仔細地看著對方的輪廓。
即將分別,兩人眼中只有不舍。
梁王的視線又落在劉年身上,道:“另外,想必明日臨遙滿城都是與你相關的流言,而且我還會在其中推波助瀾,還望你能頂住壓力。”
繼而他看向韓秋,道:“你正想離開,所以還請你和劉年決裂在世人面前。”
韓秋心知梁王是要她演戲,她已見識過劉年作風,此刻心思轉動間已理解幾分。
“你是要劉年徹底孤立無援么?”韓秋輕聲說。
梁王只點頭。
出色的獵人往往有很好的耐心,他們會抓住獵物最虛弱的時刻,而后出手,一擊致命。
劉年如果孤立無援,便沒有人會再幫他,這豈非正是最虛弱的時候?
韓秋對劉年道:“你要保重。”
“好。”劉年忽而笑道,“別忘了,這正是我想要的東西。”
他要揚名,要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實力,這樣其他人才會承認他已走出第八條路。
走出第八條路,他才能繼續安靜的人生。
梁王又說:“我會關注城內的一切風吹草動,以避免真正的黑手逃脫。”
無論如何,敢借妖族的事坑害其他人,這本就不能輕易原諒。
周平已離開,他眼中有血,有怒,有殺氣,也有哀傷。
仿佛傅雪琳已死。
夜已深,極深,霧漸起、漸冷。
福順客棧門口的大紅燈籠發著光,霧將光模糊了,像兩團火,仿佛熾烈至極,要焚毀一切。
小廝坐在客棧里,打著瞌睡,有一搭沒一搭的向外望著,祈禱不要再有人來。
再過半個時辰,他就可以休息了,英杰會將起,臨遙來了很多人,普通人或是修真者,連帶著客棧的生意也好了很多,這幾天下來,現在他只要一動,骨頭都像朽木似得吱嘎吱嘎響。
可千萬不要來人了,小廝想,他祈求著,望著門外,忽而眼睛睜大了,困意也無,強烈的失落襲來。
霧中影影綽綽,似有人踉蹌而來。
霧已很濃,不可見人面。
小廝哀嘆一聲,起身,他道:“這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霧中無人說話,只踉蹌著接近。
小廝定定看著,門口燈籠通紅,人影也通紅,像血。霧很重,同樣被燈籠染紅。
小廝不禁后退兩步,他忽而問:“客官,你,你是人么?”
霧中的人影只顧靠近,他飄忽著,像鬼,像幽靈。
小廝咽了口吐沫,人影在靠近,他在后退,他的心已提了起來。
周平已來到客棧里。
他不言不語,好似一具僵尸。
小廝看清來人的身形,提到嗓子眼的心終于落了下去,門口的大紅燈籠照耀著,從周平的背后射來,周平的輪廓漆黑一片。
“結果怎么樣?”小廝輕手輕腳的靠過去。
“我要見賀梁。”周平的聲音仿佛從牙齒間蹦出來,他的聲音很低,很虛弱,可卻很有力。
小廝反被這聲音激了一下,這還是人的聲音么?與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來自地府的惡鬼。
他短暫的愣了一下,周平從霧中走來,一步一步,踉踉蹌蹌,豈非正是地府的惡鬼?
小廝終于看清了周平的臉,看清了周平的身體,也看清了周平身后蔓延到霧中的黑色腳印。
他知道那絕不是其他,那是血!離周平近了,他已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你怎么傷的這么重?”小廝急忙想將周平拉到房間,為他上藥,可周平紋絲不動。
周平的聲音依舊從牙齒蹦出來,“賀梁在哪?我要見賀梁!”
“他還在后院,我帶你去見他!”小廝知道一定是發生了很重要的事,否則周平不會受這么重的傷,不會這么急迫的想見賀梁。
他快步引著周平往后院趕去,可他已走出好幾步,身后的腳步聲卻已漸遠。
小廝回頭,周平踉踉蹌蹌,他恍然意識到,周平已不是那個風輕云淡的仙師,他受傷很重,連他這個普通人都比不上。
周平為什么會傷的這么重?梁王府里發生了什么?
小廝無比好奇,可他不會問,他知道問的越多,他就越不安全。
他攙扶著周平,終于趕到后院,賀梁還在那間房子里。
周平哐當一聲推開門扉,霧濃,無光,他已攜霧氣進入屋中。
“賀梁!”他道,“為什么傅雪琳會死,你不是說她不會死么?”
賀梁皺眉不悅,他道:“進門之前要稟報,你忘記了?”
“我沒心思跟你講那么多規矩,你跟我說過傅雪琳不會死的!”
“她怎么死的?”
“點燃安魂香,驅動攝神珠,而后妖氣泯滅了她的神志。”周平神色悲苦,“原來你篤定妖氣一定爆發,是因為你做了手腳,可是,你不是講,傅雪琳一定不會死么?”
賀梁只哈哈一笑,梁王府濃郁的妖氣他已感受到,他能感受到,自然很多有心人都會看見。
劉年不想看見的場面已出現,他痛快至極,至于其他的,他本就不關心。
“傅雪琳的死關我什么事?我只是試一試罷了,誰知道她身上真有妖靈寄宿?誰知道她的意志這么不堪一擊?”賀梁看周平渾身鮮血淋漓,忽而譏笑道,“想不到我青云弟子,竟然喜歡上了這么無能的一個人。”
周平已緊緊攥著拳頭,他渾身都在顫抖,片刻后顫抖忽然平息,他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賀梁直皺眉,他立即揮手,一道火焰落地,將血跡焚毀。
他道:“更何況傅雪琳之死,難道不是你一手推動的么?為什么你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你準備的再充分一點,她還會死么?”
周平已無比痛苦,他彎下腰,很快跪在地上。賀梁俯視著已團成一團的周平,他卻覺得周平還不夠痛苦。
“利用同門,豈非已違背了青云宗旨?你的心就這么狠么?”
“狠?”賀梁不屑道,“青云劍宗無疑是先天劍體該去的地方罷了,可她竟然說劉年的路是她想走的,她怎么該走上那條斷頭路呢?她就該來劍宗,就該和我一起撐起青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