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悔有些不快,握了握手中的刀。
他的刀從不收納起來,永遠有一只手握著刀柄。
這能讓他在任何情況,面對任何敵人時,都能最快出刀。
劉年的刀也很快,這和他很像。
他也希望劉年能選擇刀宗。
至于無暇道基?他認為破不開無暇道基,只能說刀還不夠快!
巫業平和陳永柏假裝察覺不到薛悔想要刀人的目光,只盯著劉年。
劉年道:“我不想加入任何一宗。”
巫業平忍不住道:“那又何必參加試劍?”
劉年道:“青云典籍上說,每個青云弟子都可以決定自己要走哪條路。”
巫業平道:“青云七宗,七條路,你不都拒絕了?”
他微微怔楞一下,道:“難不成你想走一條脫離于七宗的路?”
劉年道:“不行么?”
巫業平道:“你懂我的意思嗎?”
劉年道:“我明白。”
一旦走成,青云此后便有八宗。
巫業平道:“你可知其中難度?”
又是類似的問題,劉年想,可是難度到底在哪里?會不會是因為你們太笨了?
他的眉毛強忍著才沒有皺起,只道:“路就在腳下,或長或短,只要不斷走,總有終點。”
巫業平道:“想要走通你說的路,你得有極高的名聲,這需要很多人認可你,你還得有極高的實力,你至少要邁過金丹的坎,這真的不是一條死路么?”
劍坪中的弟子已有人失笑。
為何?
一個一直不修行的人,一個高傲的人,一個永遠不會和他們站在一起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名聲?
外門內門中,關于劉年,多的是流言蜚語。
有幾人認可他?
至于金丹,誰會相信劉年能創造一個歷史?
鷹崖上的觀禮的賓客幾乎都成名已久,浪跡江湖少則數十年,多則幾百年。
長久的生命歷程帶給他們的不只是實力上的提升,他們的感知、觀察能力也是尋常弟子拍馬不及。
賓客們已察覺到劍坪中弟子流露出的情緒。
不屑、不喜,認為劉年不知所謂。
一個人要怎么能讓所有人都不喜歡?
很簡單,俯視任何人,并有俯視任何人的實力。
劉年為人木訥、寡言,所以他一定不會去跟其他人解釋。
世上不會有多少僅靠眼神就能了解對方的人,很多時候都是靠解釋。
一個很難被理解,又不會解釋的人,無論他是什么人,都一定變成高傲的人了。
劉年道:“你們沒有不讓我嘗試的道理。”
巫業平仍想勸解,劉年的天地熔爐是最適合煉丹、煉器的了,再加上他能繼續鍛造蕩云山山頂的那把刀,這份能力,這個條件,足以讓人忽略他的無暇道基了。
倘若劉年能加入器宗,巫業平一定會不遺余力的培養他。
因為那把刀本就是器宗為了挑選傳人放上去的!
可他沒來得及說話,薛悔便道:“我們確實沒有阻止你的道理。”
巫業平和陳永柏都向薛悔看過去。
倘若目光能殺人的話,恐怕薛悔已經死了。
然而他們只能用目光表達自己想殺人的心。
劉年有些生硬的行禮,道:“多謝。”
薛悔道:“你要怎么做?”
劉年道:“一個人想要名聲,實力是最基本的,一個人的名聲若是想要高,就要做更多的事,既然青云宗已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我便去山下找。”
薛悔道:“好。”
他瞥了一眼熱鍋上的螞蟻似得巫業平和陳永柏,于是二人平復表面上的焦急,老神在在的站定。
若說不急是假的。
可他們又打不過薛悔。
劉年已下擂臺,劍坪中未參與試劍的弟子已經極少,直到劍坪中無一弟子再動。
主持試劍的陣宗長老一掃名冊,還未等開口,一人已入結界。
她站在那里,整個人有利劍的鋒銳,看著她眼睛都在刺痛。
小公主眼眶通紅,道:“叔叔,這就是先天劍體嗎?”
親王笑了兩聲,道:“這就是先天劍體,有機會你可以和她切磋一下,這可能是你這輩子為數不多能勝過她的時候了。”
小公主撇撇嘴,道:“這么看不起我呀?”
親王只是笑,視線的落點在韓秋身上,于是眼波似乎變得悠長了一點。
韓秋行禮,鷹崖上,元清風只道:“你不必展示了,幾年過去,你思考的如何了?不論如何,你是先天劍體,是最適合用劍的人,你可愿入我劍宗?”
韓秋抱拳,于是元清風心一沉,面容一暗,賓客中,無論是親王、道士、僧侶還是靈音宗來客,面色雖如常,心里卻還是生出詫異。
先天劍體不去學劍,那要學什么?
若是學了其他的東西,不是白白浪費了天賦么?
韓秋果然道:“不愿!”
元清風低喝道:“你可知你是在做什么?”
韓秋道:“我當然知道。”
元清風道:“修行不是兒戲!”
韓秋道:“我怎么會把我的生命當做兒戲?”
元清風怒不可遏,道:“胡鬧,一直在胡鬧!”他又調轉矛頭,道:“還有你,薛悔,如果沒有你的縱容,這些弟子又怎么會如此這般?”
薛悔不做聲,只是握著他的刀,他道:“韓秋,我問你,這個選擇,是你深思熟慮過得么?”
韓秋抱拳,道:“是。”
薛悔對元清風道:“師兄,你可聽見了?不只是天才,任何一個人,只要是深思熟慮后做過的決定,就不應該被影響,一個人只要是深思熟慮后做的決定,哪怕下一秒就要死,也理應義無反顧的去做!”
元清風道:“無藥可救,一個個全都無藥可救!”
薛悔道:“又當如何?”
元清風道:“我若偏要留下韓秋呢?”
薛悔站在那里,他既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可他偏偏好似變得模糊了,站在那里的不像是個人,像是山岳,又像是深淵,讓人喘不過氣。
親王沉默,和尚不語,道士閉目,金光宗那等宗門的賓客,已雙腿戰栗,幾乎站不住。
鷹崖上的沖擊,遠比劍坪中要大,可劍坪中的試劍弟子,也不過筑基,于是幾乎人人面色發白,全靠著一口氣撐著,才沒有倒下。
小公主抱著親王的腿,早已說不出話來。
忽而耳邊響起曲調,像是塤曲,這樣縹緲的曲調一定是來自遙遠的地方。
到底什么才叫遙遠?
曲調好似在千百年前響起,跨越時間在此回蕩。
時間豈非是一定不能跨越的阻隔?這絕對是世間最遙遠的距離。
于是薛悔氣勢一松,鷹崖上的賓客終于不被影響。
金光宗長老抬頭,看向一靈音宗服飾女修,抱拳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