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年回到他的那座院子時,呂塵早已等在了那里。
他身上有很多傷口,衣服被利器劃的破破爛爛,面容看起來很疲憊,可劉年能察覺到他的興致很高。
他很開心。
劉年道:“恭喜。”
呂塵很得意。
他從懷中掏出一物,道:“這是我的劍蝶,有它在,就算你不會通訊術法,也能找到我。”
“好。”劉年將其收下,和懷中柴刀的碎片放在了一起。
呂塵道:“我已在蕩云山取得了我的劍,接下來我準備修行的更努力一點,然后去云夢之盟看一看。”
呂塵的目光已不在試劍之上,誰會注意到已被超越的目標呢?
劉年道:“好。”
呂塵點點頭,隨即一道劍光飛向天邊。
劉年摸起胳膊上殘留的冰晶,他想,那把劍一定是很好的劍,冰寒的氣息竟可以凍結空中的水汽。
他轉身進入院中,他從懷中將碎片取出,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碎片已經不完整了,鍛造這把刀的材質很差,拼接的地方有很多細小的碎塊遺落,劉年將其大致拼好,也只能勉強看出以前的樣子。
那把柴刀他已用了好久,他和它早就成了朋友。
劉年想了想,還是沒有生起把它重新拼接的想法。
就算有,也不是這個時候。
劉年在院子里規劃出了一塊藥田,他準備去采些靈植種下。
采氣已不需要他親自去做,但那龐大的靈海,只靠著采氣,恐怕一時半會他都無法觸碰到筑基圓滿的境界。
要想更快修行,便不得不依靠丹藥。
忽然下雨了,庭院中的那棵樹在雨中愈發青翠欲滴,雨忽然又涼了些,樹葉也開始發黃。
已是半年后。
劉年離開了他的院子,青云宗有一條主干道,借此可以通往青云宗任何一處山峰。
他正在這條石板路上。呂塵的劍蝶在他門外吵了好久,劉年把玩了一會,才弄明白如何將其激發。
呂塵讓他前去一聚。
劉年見到呂塵時,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興奮。
劉年道:“你已圓滿了?”
呂塵道:“對,就在一個時辰前!”
劉年道:“憑你現在的手段,試劍大比實在算不上什么。”他笑著抱了抱拳,又道:“提前恭喜你進入劍宗,只怕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登臨金丹了。”
呂塵有些得意,也有些五味雜陳。
提到劍宗,他難免想到陳牧遠。
陳牧遠拼了好多年,就是為了加入劍宗,可劍宗就在那里,他無論如何都進不去。
心灰意冷之下,只能在外門當著授業仙師。最后還是得了賞賜才得以加入。
可看起來這么遙遠的劍宗,卻是這般唾手可得。
呂塵道:“我仍有些茫然,或者說是疑惑。”
劉年洗耳恭聽,呂塵又道:“我看李云岫前輩展示給我的劍宗技藝,總覺得不是我想要的。”
劉年道:“凡間有一句話,叫‘書讀百遍,其義自見。’”
呂塵一笑,心中了然。
他并未加入劍宗,李云岫也沒有交給他劍宗核心的東西,現在說合不合適、想不想要,還為時尚早。
劉年又道:“當然,劍宗也不一定是對的。”
“劍宗一定是對的!”
一道聲音炸響,劉年不用回頭,這是李云岫的聲音。
李云岫道:“劍宗的路,已經過時間的洗禮,誰能說她不是對的?”
劉年道:“一千個人有一千個標準,你覺得對的東西,在其他人眼里未必正確。”
李云岫沒有在這一點與劉年糾纏,他已認定劉年是個無可救藥的人。
青云七宗是青云宗屹立于這片土地上的基石,基石若是錯了,豈不是都錯了?
更何況劍宗之主向來是青云宗之主,當今劍宗之主元清風都沒有說劍宗有錯,一個內門弟子,又憑什么這么講?
李云岫不耐道:“你又來做什么?”
劉年道:“這是我的事。”
李云岫道:“我勸你不要再來找呂塵,他已隨時可以結丹,你們已是兩個世界的人。”
呂塵道:“是我讓他來的。”
李云岫道:“去練劍一千遍!”
呂塵道:“我說過,劉年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再做什么手腳。”
李云岫只是笑,一身氣息引起劉年靈力的波動,筑基中期的修為顯露無疑。
他道:“看看,筑基中期,還是剛剛突破的,再加上又是無暇道基,恐怕你結嬰了,他都尚未結丹,恐怕你化神之時,他便早已成為一抔黃土,而你也會因為與他過密的交集深受影響,那時他已深刻在你的記憶里,時不時的化作心魔跳出來,引你走向死亡。”
李云岫喝道:“須知大道忘情!”
呂塵道:“腳長在我身上,這條路怎么走,我說了算,而且我曾說過一句話,你可能不清楚,但我愿意再說一遍。”他揚起一個笑容,道:“世人都認為對的東西,一定是極好的,但那偏偏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你!”李云岫氣急道,“現在,是繼續這樣下去,還是選擇劍宗,你來選!”
呂塵一步停在劉年旁邊,道:“這就是我的選擇!”
李云岫忽而笑了,他沒想到呂塵竟然這么堅定,但這么堅定,豈非正是劍宗的好苗子?
一個人若是不堅定,只怕連劍都揮不動。
李云岫忽而對劉年道:“你可曾記得你說過的話?”
他繼續道:“我記得你說要去蕩云山頂取刀。”
劉年道:“我記得。”
李云岫道:“一個筑基中期?有什么資格?”
劉年道:“登上蕩云山,不看資格,只看我想不想。”
好多弟子已在遠處觀望,誰也想不到呂塵竟然在劍宗和劉年之間選擇劉年,任誰也更加想不到,劉年竟然這么狂妄。
蕩云山頂,筑基中期,這兩件事分開看,都挺了不起的。
但合在一起看,怎么看怎么像是笑話。
劉年覺得李云岫長得好丑,那張發笑的臉也很欠抽。
在什么時候抽呢?
或許試劍是個好時候。
可用什么抽呢?
劉年懷念起他的那把柴刀。
可那把刀畢竟不在他手里。
于是他望向遠處疾走、又被攪碎的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