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均面色蒼白，下意識地擋在月牙身前。

趙真人瞅了瞅月牙，并沒有多做探究，而是很快將目光移到許均身上。

許均微微松了口氣，只問道，“師父在沈縣令家中有何要事？”

趙真人面含慍怒，“你好意思問！你師兄躺在家中無人照顧，你卻在外邊逍遙！”

說著就要抽出寶劍，向許均肩頭掄去。

王管家見此急忙阻攔，“趙真人消消氣，徒弟不乖好好教導就是，何必動刀動槍；再說了，這是縣令府邸門前，在這里爭執，有礙縣令名聲。”

趙真人換上一副溫和笑容，謙然道，“是我考慮不周了，請縣令大人莫要見怪。”

王管家道，“哎嚴重了，您要是不嫌棄，幾位可以來我們府內一敘。府中地方大，有的是廂房院落。”

趙真人看了許均和月牙一眼，對王管事客套道，“這可是麻煩王管家了。”

“趙真人您就是太客氣了，前幾日您剛來時，老爺就邀請您帶著大徒弟住進來。老爺的病需要您幫忙的時日還長，這樣您照顧家里也方便。只是以前您不愿意，如今另一位徒弟也在，您干脆就住下吧。我這就派馬車把您大徒弟接過來。”

趙真人思索一會，深深鞠躬，“多謝王管事，多謝縣令。那小道就叨擾了。”

王管事帶眾人進入一個幽靜雅致的院落，便識趣地離開了。

月牙回到縣令府，欣喜地跑進跑出，四處打量廂房，闊別月余，她想看看有什么變化。

趙真人也不再發怒，而是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問道，“這些日子，你都去哪里了？”

許均聽得他語氣里的疲憊和無奈，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中，師傅一直是張揚高傲，活力斗志滿的快要溢出來。師父也會在意他的離開嗎？

許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直接表明來意，“我打聽到這府里有玉龍青，這種奇藥一定能讓師兄的身體徹底健康，不知師父與縣令打交道的這段日子可有聽說？”

趙真人眼眸平靜，“并未，要是有那種奇藥，我早就得到消息了，還用得著你來告訴我？”

師父又恢復了他張揚高傲的模樣，剛才的那一絲疲憊和無奈，大概是自己的錯覺。

許均苦笑，不應該抱有幻想了。

趙真人眼皮抬起，“你是從哪里得知縣令府有玉龍青的？”

許均面色淡淡，“玉龍青是養身奇藥，它最大的益處便是能讓人長生不老，又因百年難遇，遭到世人哄搶。我是聽以前出入縣令府的道士說的，縣令大人他廣邀道士，一直想求取不老之身。”

趙真人沉吟，“是這樣么。”

此時月牙雙頰紅彤彤地跑回來了。

許均朝師父盈盈一拜，“師父忙碌一天想必疲乏了，早些回房休息吧。既然要在這里住下，徒兒還未去拜見東道主，這就領著朋友去拜見，以盡賓客之禮。”

趙真人甩了甩袖子，“你去吧。”

“我知道主院在哪，我帶你去！”月牙拉起許均的胳膊，朝外走去。

稍微走遠一些后，月牙小聲對許均說道，“我帶你去我偷喝玉龍青的那個密室。”

主院之后有一方池塘，池塘旁種著榆柳，樹下是老銀色石塊堆砌的假山。

許均并沒有急著上前，他扭頭看向一旁嬌小玲瓏的少女。

少女皮膚白皙，眉如墨畫，櫻唇小巧，舉手投足是一派渾然天成的真誠坦率。

月牙對他突然停下很疑惑，“怎么了？我們得趕緊進去，再過半刻鐘會有家丁過來打理池塘。”

許均握緊了袖袍下的匕首，對月牙點了點頭。

月牙熟練地用額頭按下假山底部一顆小巧凸起的石塊。

石門開了。

許均左右探頭看了看，并沒有人，拉起月牙，進入假山。

幽暗的燭光映照著向下的甬道，身后的石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天光，順著臺階越往下走，越發感到森冷，鼻尖隱約能聞到潮濕地氣的淡淡霉味。

月牙鼻尖翕動，努力想從霉味中聞出其他的味道來。

有香火味！

兩人對視一眼，匍匐前進，來到了甬道盡頭的石室外。

許均趴在門邊朝內探去。

石室正中供奉著玉帝神像，神像前香火煙霧縷縷上升，臺上用銅制禮器供著稻梁菽麥黍稷六種谷物。有一華服玉帶的中年男子殷殷祈求。

“天神陛下，我已經喝了四十九日的玉龍青，卻并未長生不老啊。是小人哪里做得不周到嗎？還請您示下。”

月牙用口型無聲地對他說，“是主人的父親。”

許均手中捏訣，一道金光沒入神像中。

沈縣令正冥頭苦思，忽聽得一陣神音。

“玉龍青古來便有，長生不老的修仙者自古也有，但從未有一人喝了玉龍青便能長生不老，若有此心，你還不如趁著年富力強之時抓緊修道，方能延長壽命。”

沈縣令看見神像冒著金光，嚇得一個激靈跌坐在地上。

神像發出帶著怒氣的聲音，“嗯？”

沈縣令顫顫巍巍道，“小人省得，小人怎會不明白，小人這三十多年來勤加修行，多做善事，但幾個月前，來了一位跛腳道士，將我家宅當年建造細節說的頭頭是道，還指點我優化了風水，卻只要了一碗白粥作為酬勞便離開了。

他說我府中有大氣運，府中只有我一人修道，這大氣運必定是在我身上。

我派家仆去跟蹤那位跛腳道人，家仆回來說那道人消失在一陣煙霧中。我派了捕快四處搜尋，也沒有找到跛腳道士的任何蛛絲馬跡。

我只好找了其他道士，他們雖然主修的道法不同，但他們都提過一種長生不老的奇藥——玉龍青。我便花重金求取了這奇藥，道士們說一邊修習道法，一邊喝這玉龍青，再加上我身上的大氣運，大功必可成。”

神像探究著問道，“那你成功了呢？”

“別提了，到了第四十八天，那一群道士拿著財寶一哄而散；到了第四十九日，我的身體也沒有明顯變化。”

神像繼續說道，“我的神念依舊能夠探視到府中還有道士，你還沒有放棄嗎？”

月牙撞了撞許均的腰，用口型對他說，“一刻鐘快要到了，要馬上離開這里。”

許均只好收了法術，和月牙快步離開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