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夫人贊賞地看了一眼楊煙蘿,她見過許多女子,有的將女德之書視作枷鎖,公然和千百年的制度唱反調;有的讀了多年的女德之書,刻板照抄,更甚者做出泯滅人性之事。
這兩種女子,一種太幼稚,另一種太迂腐,都是走了極端,卻看不清女德之書背后的東西。
這宋琳瑯倒是難得一見的聰慧女子。
全夫人心中暗暗點頭,對楊煙蘿道,“姨姨今天一定為你主持公道。”
“多謝全姨。”楊煙蘿說完這些話,感覺十分虛弱。
宋南歌嗤笑道,“你說的這些和今天的事有關系嗎?”
楊煙蘿搖搖頭。
全夫人淡淡開口,“我這個做未來婆母的,要是包庇宋琳瑯的女德之罪,來日我是想養別人的孫子嗎?”
眾人一聽,恍然大悟。
是啊,要是宋琳瑯真的“夜不歸宿”,最討厭她的不正是柳家母子嗎?
宋南歌羞得面色通紅,心中又恨又氣。
趙夫人緩了緩神色,繼續道,“第三罪,宋琳瑯以下犯上,對我這個母親出言不遜。”
全夫人道,“你這樣的長輩,自己為身不正,要誰來敬重你?自從白婉姐姐死后,琳瑯丫頭的日子是怎么過的,京城傳了個遍,要我解釋給你聽嗎?后來琳瑯丫頭不幸癡傻,我只求等她到了年紀便迎她過門護她終老。母慈子孝,先有母慈,后有子孝。母若不慈,子也不必孝了!琳瑯若是對你說了重話,那也是你應得的,若有人問我來擔著!”
原來母親有這樣長遠的謀算。
柳澄在心中后悔,想起自己以前成天嚷嚷著退婚——
他差點失去自己心愛的姑娘!
看著宋琳瑯那張因為疼痛而慘白的臉,柳澄不由得心尖發顫。
“你是不是很冷?”
他解下自己的外袍蓋在楊煙蘿身上,轉頭對趙夫人道,“夫人還想用什么罪名磋磨琳瑯,趕快說來,別妨礙我帶她醫治!”
趙夫人自知無法轉圜,聲音越發渺小,只能討饒,“今日之事是一場誤會,是我誤會琳瑯了,我以后會好好補償她的!”
柳澄將楊煙蘿打橫抱起,步伐生風離開了。
宋南歌將柳澄對楊煙蘿的關心收在眼底,心中的嫉妒似火焰雄雄。
憑什么,憑什么好東西都是她的,一個庶女,她怎么配?
宋南歌耳朵里一陣嗡鳴,眼白一翻,暈了過去。
“南歌!”
趙夫人見女兒暈倒,連忙去查看情況。
可全夫人又怎會輕易放過她。
全夫人冷冷道,“一句輕飄飄的誤會,就讓我的未來兒媳一身傷痕。今日之事,皇宮、禮部、街巷都會知道,趙夫人好自為之!”
說完便甩了袖子,帶著仆眾大步離開了。
聞仙樓。
太子坐在八仙桌邊品茶,手中的青花瓷茶盞是舅父遠行路上,特意差人給他帶回來的,他十分珍愛。
無墨進入客房,“主上,宋姑娘被趙夫人母女打成重傷,目前在柳府醫治。”
“哐——”
上好的青花瓷茶盞磕在桌角,杯邊有了一個十分不和諧的豁口。
李云嵩眼尾微紅,“她……現在如何了?”
要是他是皇帝,誰又敢如此對待煙蘿?可如今他只是一個身份尚且不能顯露人前的太子,只能通過表弟的出面來保護她。
真是……
拳頭捏的發白,看來掌握通州軍營的事,得提前做了。
李云嵩問,“舅舅何時回京?”
無墨道,“約莫三日后。”
李云嵩吩咐道,“我會趕回柳府,你留在聞仙樓,告訴他先別著急回京,提前料理通州軍營。”
無墨沉默片刻,道,“我們對通州準備不足,現在出手,只有五成把握。”
李云嵩微微瞇眼,“將通州軍備守衛圖帶上,若有必要,強攻!”
如今大魏各處兵營基本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只剩下距離京城最近的通州。
通州是京城門戶,掌握了通州的兵力,他便可以將真實身份展露于京城眾人面前。
可那也意味著,他失去了“敵在明,我在暗”的優勢,一旦公開身份,他和李宥寧便開始正面打擂。
無墨驚訝抬頭,“主上……”
李宥寧是皇帝,龜縮固如金湯的宮城中,需要一擊即中。
“三個月來,我們精心籌備,卻始終投鼠忌器。他是名正言順的皇帝,孤是污名加身的已死之人。他已做了皇帝,我們謀奪帝位,便是亂臣賊子。可如此躊躇要到何時,李宥寧弒父,害兄,殺妻,滅絕人倫,陰毒虛偽,孤便是拼著身死,也要送他萬劫不復!”
“誓死追隨主上!”
柳府廂房。
空氣里充斥著藥味,楊煙蘿扶著腰躺在榻上,背后的傷口嘶嘶抽痛。
“月娘,派銀月暗衛暗中協助柳府,將趙氏母女這些年的惡行散播京城街巷。”
月娘是以宋二小姐好友的身份進府探望的,此時面色愧疚。
“屬下無能,趙氏母女將您傷成這個樣子,我們卻無法出面相助。”
楊煙蘿嘴唇發白,聞言淡淡一笑,整張臉多了些梨花雨落的清柔,“宋府暗處有本家暗衛把守,你們進不來。”
月娘想到什么,靈光一閃道,“我們進不來,但有一人能進來。”
楊煙蘿眉梢一挑。
月娘笑道,“主上還記得小江孺嗎?”
“江孺?”楊煙蘿恍然,“是那個送進江湖名門冷家莊的小女孩?”
月娘解釋道,“是啊,去歲末……她從冷家莊進修回京,現在武功出神入化,讓她跟著主上,一般暗衛不會發現。”
楊煙蘿笑道,“一晃五年過去,她如今怕是有十六歲了。”
想到什么,楊煙蘿吩咐月娘,“讓她去宋府監視,有什么消息報來給我。”
“主上是覺得宋府那對母女還有后招?”
楊煙蘿道,“是如此,不過還有一層考慮,江孺是我的最后一道防線,不能輕易暴露在太子眼皮底下。”
月娘頷首,“是,主上,還是您考慮周到。”
太子目前對主上的態度雖然親近,但那是對宋琳瑯,要是知道主上還活著,很可能會對主上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