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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悸動

英國的春季,是一幅被細雨和陽光交替暈染的水彩畫,每一幀都流淌著溫柔的詩意。

倫敦的櫻花總在四月忽然盛放。攝政公園的小徑上,粉白的花瓣如云絮低垂,風一吹便簌簌落進游人的咖啡杯里;邱園的藍鈴花森林則鋪開一片藍紫色迷霧,樹影間漏下的光斑在花毯上跳躍,仿佛大地正輕聲哼唱一首古老的民謠。

四月的雨來得任性——前一秒還是晴空,轉眼便砸下銀亮的雨點。人們小跑著躲進紅磚咖啡館,隔著氤氳的玻璃窗,看泰晤士河上的游船在雨簾中化作朦朧剪影。而驟雨初歇時,約克郡的草甸上常會懸起一道彩虹,羊群低頭啃食沾滿水珠的苜蓿,牧羊犬的吠聲驚飛了山楂樹上的知更鳥。

科茨沃爾德的村莊在四月徹底蘇醒。蜂蜜色石墻爬滿薔薇,野罌粟從麥田邊緣燎原般蔓延。窄巷里飄來剛烤好的司康餅香氣,混著雨后泥土的腥甜。老人們坐在長椅上喂鴿子,而蒲公英的種子乘著南風,掠過教堂尖頂的日晷,去向未知的遠方。

“哈——”

陶墨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春節在淮水村呆了一段時間后就回英國了。)

暮色在燈下流淌,臺燈暈開一圈鵝黃的光,像被水稀釋的蜜。男孩伏案的側臉浸在這暖光里,睫毛垂落的陰影處,竟停駐著一縷逃出燈罩的金芒——大約是夕陽藏在玻璃燈座里,趁他翻書時,悄悄吻了他的顴骨。

“叮…叮…叮”

手機鈴聲響起,男孩停下了翻書的動作,接通了對面的電話。

“喂,阿媽,怎么了?”

云棠溫柔的嗓音響起,帶著一絲愧疚:“墨墨啊,阿媽今天要加班趕稿子,你晚飯不用等阿媽了,讓家政阿姨做就行了啊。”

陶墨沒有說話,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帶著一絲孤寂的回應聲響起。

暮色是從泰晤士河面開始蔓延的。殘陽的碎金在濁浪里漸漸沉沒,對岸議會大廈的尖頂率先蘸飽了玫瑰色的余暉。白晝正以每分鐘十二英里的速度向西遁去——這是大不列顛島春日黃昏特有的流速,比威斯敏斯特大本鐘的鐘擺更精確。

劍橋的黃昏來得遲了。康河撐篙的學生收起長竿,任由平底船被水流推過國王學院橋洞。岸邊的水仙叢漸漸暗成一片金箔,而圖書館的拱窗里亮起暖黃燈火,倒映在水中,與最后一縷天光碎成粼粼的星河。

河岸的櫻花樹開始分泌幽光。那些白日里矜持的粉白花朵,此刻在靛藍的天幕前化作無數顫動的燭火。有夜風掠過,便有點點花瓣飄向黑色長椅,像極了被女仆失手打翻的針線筐里漏出的絹紗。不遠處傳來街頭藝人手風琴的嗚咽,琴音混著潮濕的空氣,在哥特式建筑的飛扶壁間凝結成珍珠色的霧靄。

切爾西區的老宅亮起了鎏金壁燈。鵝黃色光暈透過喬治亞式長窗,將爬滿常春藤的磚墻切割成明暗交錯的馬賽克。

攝政公園的湖面此刻正倒映著整個顛倒的星空。天鵝收攏翅膀,成為漂浮的括號。而真正的奇跡發生在肯辛頓宮花園——那些白天被游客腳步掩蓋的藍鈴花,此刻在月光里集體蘇醒,搖響一串串只有夜蛾才能聽見的鈴鐺。守林人的馬蹄鐵踏過腐殖土,驚起帶著木樨草香氣的風。

當圣保羅大教堂的銅鐘敲響十下,春夜的精靈開始往草葉上綴鉆石。泰晤士河變成流動的墨玉,游船的彩燈是滑落的瑪瑙。最后一班地鐵從地底駛過時,整個倫敦都在輕微震顫,像被翻動的精裝詩集里,某頁夾著的壓花突然抖落了百年時光。

——UN公司

復古式的實木書桌被昏黃的燈光暈染開來,好似一幅水墨丹青。

橡木的紋理在燈下舒展,如老樹的年輪在宣紙上緩緩洇開,深淺不一的褐與金交織,仿佛時光以最溫柔的筆觸在此停駐。銅制臺燈投下一圈暖光,照亮了桌面上散落的物件——一支羽毛筆斜倚在墨水瓶旁,筆尖微翹,像倦鳥收攏的翅;幾封未拆的信箋邊緣泛黃,火漆印上的家徽仍隱約可辨;一本翻開的古籍攤在中央,紙頁間夾著一片干枯的楓葉,葉脈在光下透出琥珀色的脈絡。

桌角擺放的懷表早已停擺,玻璃表面映著燈影,恍若一輪小小的月亮。而桌沿處,一道細微的劃痕蜿蜒如溪,不知是哪位主人年少時失手留下的印記,如今卻成了歲月最隱秘的簽名。

窗外,夜風掠過庭院里的老橡樹,沙沙聲滲入窗縫,與書頁的輕響低語。這一刻,時間似乎也放緩了腳步,在這方寸之間,凝成一片寂靜的琥珀。

林荀站在雕花落地窗旁邊,俯視樓下的高樓大廈,霓虹燈光華燈初上,泰晤士河靜靜流動著時光的紋理。

點點熒光透過落地窗斜照進來,在實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辦公室彌漫著淡淡的檀香,紅木書柜里的燙金書脊泛著啞光。敲門聲響起時,鋼筆尖在紙質文件上留下了墨跡未干的簽名。

“——咚咚”

“進。”

吱呀一聲,門把轉動帶起細微的氣流,一位身著藏青色三件套西裝的男人側身而入。他的溫莎結領帶紋絲不動地卡在襯衫第二粒紐扣處,左胸袋露出的白手帕折成精確的三角。三本牛皮紙檔案夾在他臂彎里整齊碼放,最上方文件夾的金屬扣還掛著未拆的紅色保密標簽。

“打擾了林總。“他說話時下頜線與襯衫領口保持著一指距離,右手無名指的素圈婚戒在翻動文件時閃過一道微光。“這里有幾份文件需要您審閱。”遞來的紙張邊緣像量過般對齊,隱約能看見他袖扣上刻著的公司徽記在移動時劃出的銀色軌跡。

林荀轉身坐下,皮質轉椅透著幾分冷光,他捏了捏眉頭“拿來我看看吧,時間不早了,你可以下班了。”

助理彎腰遞過,轉身將門輕輕帶起。

暖黃的臺燈光暈如蜂蜜般流淌,將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琥珀色。

男人微微垂首,眉間輕蹙,目光專注地掃過文件上的每一行數據。他的指尖偶爾在紙頁邊緣輕點,像是在無聲地計算著什么。燈光下,他的睫毛在眼瞼投下細密的陰影,鼻梁的線條被光影勾勒得格外分明。

西裝袖口微微上移,露出一截骨節分明的手腕,腕表的秒針無聲走動,映著燈光閃爍細碎的金芒。他的呼吸很輕,只有紙張翻動時發出的沙沙聲,在安靜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清晰。

桌角的熱咖啡裊裊升起白霧,氤氳的光線里,他的輪廓沉穩而堅定,像一座靜默的雕塑,唯有眼底流動的思緒泄露了他正在高速運轉的思維。

窗外夜色漸深,城市的霓虹在遠處閃爍,而他仍沉浸在這片暖黃的光暈里,筆尖偶爾在紙上劃下幾道利落的批注,墨跡在燈光下微微發亮。

良久,他長舒一口氣,肩膀微微下沉,仿佛卸下了某種無形的重擔。指尖在文件夾封面上輕輕一按,發出“嗒”的一聲輕響,隨后將它整齊地摞在一旁。

他站起身,西裝因久坐而略顯褶皺,但依舊筆挺。抬手松了松領帶,喉結隨著這個動作微微滾動。燈光下,他的側臉線條終于不再緊繃,眉宇間的疲憊隱約可見,卻又很快被習慣性的沉穩掩蓋。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布料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度。轉身時,袖口掠過桌面,帶起一陣極輕的風,桌角的咖啡杯早已涼透,杯底殘留著一圈深褐色的痕跡。

推門而出時,走廊的冷光斜斜地落在他半邊肩膀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腳步聲漸遠,辦公室里只剩下那盞暖黃的臺燈,驟然被拉滅。

攸的,他頓下腳步,側身看向右側辦公室。暖黃的燈光透過玻璃墻折射出微弱的光暈,是蜜糖流淌的溫柔的底色。

夜色沉沉,辦公室里只剩下電腦屏幕的微光還在閃爍。云棠趴在桌面上,長發散落,遮住了半邊疲憊的臉頰,呼吸輕緩而均勻,像是終于撐不住倦意,沉沉睡去。

他推門的動作很輕,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響。目光落在她身上時,眼底的冷峻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他走近,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低而溫沉:“云棠,別睡了,太晚了,該回家了。”

她睫毛顫了顫,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下意識摸過手機一看,屏幕的冷光映出她微微皺起的臉。“……都這么晚了?”她懊惱地抓了抓頭發,嗓音里還帶著未散的睡意,“謝謝你啊,師兄。”

男人低低“嗯”了一聲,順手替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語氣平靜卻不容拒絕:“沒事,應該的。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走廊的燈光斜斜照進來,將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她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而他已微微側身,替她擋了擋窗外吹來的夜風。

兩人并肩走著,林荀的目光微不可查的落在云棠身上,眉眼帶著些許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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