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
臘月一過,街巷里的年味便漸漸濃了。燈籠一盞接一盞地掛起來,紅彤彤的,映得整條街都暖了。
除夕這天,街上人潮涌動,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孩童的嬉鬧聲混成一片,年味濃得化不開。白薇雨和夏老太太帶著星星在集市上挑年貨,小丫頭左顧右盼,眼睛亮晶晶的,一會兒摸摸紅艷艷的窗花,一會兒又踮腳去夠掛在高處的燈籠,小腦袋里不知道在盤算什么鬼點子。
(夏常旭和許文塘去買新家電了)
突然,星星眼睛一亮——街對面,許安煵正跟著蘇月和許老太太在挑堅果,他一臉無奈地拎著大包小包,活像個被征用的苦力。星星狡黠一笑,貓著腰溜過去,躡手躡腳地繞到他身后,小手悄悄抬起,準備猛地拍他肩膀嚇他一跳——
“老大!”
一聲洪亮的喊叫驟然炸響,星星嚇得一激靈,差點蹦起來,轉頭怒瞪聲音來源——張明程正咧著嘴沖許安煵揮手,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壞了某人的“大計”。
許安煵聞聲回頭,低頭一看,一顆圓滾滾的丸子頭正鬼鬼祟祟地縮在自己身后,他眉毛一挑,立刻明白了這小丫頭的意圖。他壞笑一聲,趁星星還沒反應過來,猛地伸手往她后衣領里一塞——
“哇啊!”星星一個哆嗦,像只炸毛的貓一樣跳起來,“許安煵!你耍賴!”
街轉角,陶墨和云棠恰好路過,劉雅茜和劉老太太也瞧見了這一幕,眾人忍俊不禁,默契地站在一旁看戲。
“你們……都是壞蛋!”星星氣鼓鼓地跺腳,臉蛋漲得通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
張明程慌了,手足無措地擺手:“唉唉唉,不是我啊!是大哥戲弄你的,不關我事!”
許安煵沖星星做了個鬼臉,得意洋洋道:“就是我干的,怎么了?只許你偷襲,不許我反擊啊?”他故意拖長音調,“夏星星,你剛剛是不是想嚇我?嗯?”
星星頓時心虛,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就是不敢看他,小臉憋得更紅了,支支吾吾道:“我、我才沒有!”
蘇月笑著拍了下許安煵的后腦勺:“臭小子,怎么欺負妹妹?”
許安煵捂著腦袋,不服氣地嘀咕:“阿媽,做人要誠實!明明是她先想使壞的!”
星星見有人撐腰,立刻神氣起來,沖他吐了吐舌頭:“略略略,活該!”
眾人哄笑,街上的鞭炮聲、吆喝聲混著他們的笑聲,融進暖融融的年味里。
青石板鋪就的老街,粉墻黛瓦林立的一排排水墨畫般的小院。年味像化不開的蜜糖,黏在每一處角落。孩子們最是撒歡,三五成群地竄來竄去,手里攥著拆散的鞭炮,時不時往青石板上猛地一丟——“啪!”清脆的炸響驚得路人一顫,他們便像一群得逞的小麻雀,咯咯笑著四散逃開。賣糖葫蘆的老漢笑罵一句“小猢猻”,卻也不惱,順手從草靶子上拔下一串紅艷艷的糖葫蘆,塞給跑得最慢的那個小胖子。
街角的老伯支了張木桌,紅紙鋪開,鎮紙壓住邊角,飽蘸濃墨的毛筆在紙上游走,墨香混著寒風散開。他寫得專注,筆鋒一頓一揚,“福”字便倒著落在紅紙上,圓潤飽滿,像一張笑呵呵的臉。旁邊排隊的街坊也不急,攏著手呵氣,閑聊著家長里短,時不時夸一句:“老李頭,你這字越發精神了!”老伯笑而不語,只筆下更添力道,春聯上的金字在冬陽下微微發亮,仿佛能照出明年的好光景。
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賣炒瓜子的鐵鍋嘩啦啦響,焦香混著咸鮮往人鼻子里鉆;賣年糕的攤子蒸汽騰騰,軟糯的白糕被切成方方正正的塊,摞得小山一樣高;還有挑擔賣鮮花的,水仙、銀柳扎成束,青翠的葉子上還凝著未化的霜。主婦們挎著竹籃精挑細選,時不時掰半塊芝麻糖塞進身邊眼巴巴的孩子嘴里,笑罵一句:“饞貓!”
恍然聽見有小孩在鬧,原是張明程鬧騰著張老太太要吃老字號福記點心,老太太忙著買年貨,只得笑罵了他幾句,無奈的點頭同意。
(張家父母常年在外,會回家過年)
今年除夕在許家過,年前同夏家商量好輪流過,好招待云棠陶墨母子。(云棠父母不知道云棠離婚)
年夜飯的桌子擺得滿滿當當,圓臺面幾乎要被碗碟壓彎了腰。紅燒肉油亮亮地顫著,整雞燉得金黃,魚身上淋著琥珀色的醬汁,還有堆成小山的臘腸、晶瑩剔透的皮凍、冒著熱氣的三鮮餃子。白瓷碗里盛著八寶飯,蜜棗和蓮子嵌在糯米飯里,甜香直往人鼻子里鉆。
許老太太,許老爺子和夏老太太坐在上首,笑瞇瞇地看著兒孫們忙活。陶墨和許安煵端著盤子進進出出,廚房里的蒸汽混著說笑聲一陣陣涌來。“慢點兒端!“蘇月在圍裙上擦著手,朝毛手毛腳的兒子喊。許文塘正給每個人斟酒,玻璃杯相碰時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星星踮著腳往桌上夠,手指頭剛要碰到炸春卷,就被白薇雨輕輕拍了一下:“等爺爺奶奶們動筷子!“她吐了吐舌頭,轉頭看見許安煵正偷偷往嘴里塞花生米,兩人相視一笑。陶墨在幫著擺碗筷,不小心碰倒了醋瓶,手忙腳亂地扶起來,惹得眾人一陣笑。
窗外突然響起震天的鞭炮聲,電視里的春晚主持人提高嗓門拜年。許老爺子舉起酒杯,眾人跟著站起來,杯子碰在一起,酒液晃出細碎的光。“新年好!““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祝福聲此起彼伏,混著孩童清脆的“恭喜發財“,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回蕩。
許老爺子從里屋捧出個描金木匣子,漆面磨得發亮,開合處還貼著去年的福字殘角,夏老太太也從懷里掏出一個紅布包。一屋子小輩頓時屏住呼吸,連最鬧騰的星星都踮著腳往前湊。木匣“咔嗒“一聲掀開,露出整整齊齊的紅封——每個都用金線壓著“長命百歲“的暗紋,鼓囊囊地透著分量,紅布包里頭也是整整齊齊碼著的厚實的紅包。
“來,常旭先來。“夏老太太手指在紅封上摩挲,挑出其中一個。夏常旭剛要伸手,白薇雨在背后悄悄拽他衣角,男人立刻會意,撲通跪在繡墩上結結實實磕了個頭:“祝阿媽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滿屋哄笑中,老太太笑出淚花,往他懷里又塞了個紅封:“賞你媳婦的!“
星星急得直拽許安煵袖子:“該我了該我了!“卻見老太太突然板起臉:“咱家星星崽今年摔碎我兩個花瓶...“星星頓時蔫了,丸子頭都耷拉下來。忽見老人變戲法似的從袖口抖出個紅封,金線纏成蝴蝶結:“罰你明年多陪陪我說說話!“小丫頭歡呼著撲過去,紅包沒接穩飄到地上,露出里頭嶄新的連號鈔票。許老爺子開口“云棠丫頭和陶墨小子先來”說罷笑著遞給跪在地上準備磕頭的母子二人。
最絕的是許安煵。別人都往堂屋擠,他偏溜到廚房,給忙著下餃子的許老太太系圍裙。等回到廳里,眾人見他褲兜鼓出方正形狀——原來早得了“私房賞“。星星眼尖要去搶,兩個小孩鬧作一團,撞得八仙桌上的蜜供“嘩啦“晃了三晃。
屋外守歲的爆竹炸得正歡,紅紙屑順著門縫飄進來,落在散了一地的壓歲錢上。老人們瞇著眼看兒孫們笑鬧,手指悄悄數著木匣里剩下的紅封——那是給明早來拜年的親戚鄰居家的小孩備的。銅錢紋的窗簾被夜風吹得輕晃,映著滿室暖光,仿佛也在討一份歲歲平安的彩頭。
守歲時,孩子們強撐著眼皮,可到底抵不過困意,歪在沙發上睡著了,手里還攥著沒吃完的糖果。大人們輕聲笑著,給他們蓋好毯子,繼續嗑著瓜子閑聊。零點的鐘聲一響,外頭的鞭炮聲驟然炸開,煙花“嗖”地竄上天,綻出漫天璀璨。一家人擠在窗口看,火光映在臉上,亮堂堂的,映出眼底的歡喜。
大年初一,拜年的人絡繹不絕。門一開,便是滿面笑容的“新年好”,孩子們兜里塞滿了紅包和糖果,跑跑跳跳的,像一群歡快的小雀。街坊鄰居互相串門,桌上擺著瓜果點心,熱茶冒著白氣,話匣子一開,便是滿屋的笑聲。
待到午后,陽光正好,老人們坐在院子里曬太陽,瞇著眼看孫輩們追逐打鬧。風里帶著炮竹的余味,混著飯菜的香氣,暖融融的,仿佛連時光都慢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