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玄奘大放厥詞起,漁村的青壯早憋著一肚子氣,此時一聽村長下令,當即就圍了上去。
玄奘一瞧這眾漁民來勢洶洶的,抬起手掌便想施展【定身咒】。
可惜雙方距離實在太近,他這手剛要抬起,就被一漁民拿住腕子,擰到后背。
“疼疼疼,斷了斷了斷了!”
玄奘也沒想到村民會這么野蠻,將他雙臂縛在背后不算,還用麻繩捆的殺豬一樣。
最后跟個蠶蛹似的綁在旗桿上。
瞧著村里青壯氣沖沖的模樣,顯然玄奘指靈為妖的行為,引起了雙峽村眾怒。
但被捆綁的玄奘心中并不慌張,因為真就是真,假就是假。
即便村民蒙昧,一時不能理解,他也要把真相告訴對方。
“各位,湖中真是妖魔,請千萬不要再對其祈禱祭祀了,須知世間所有不勞而獲的所得,都有遠超實際的代價,如果...唔唔唔...”
被綁住的玄奘,依舊不停的訴說真相,只是話還沒說一半,便被村民用滿是魚腥的破布堵上了嘴,使其只能發出“嗚嗚哇哇”的聲音。
嘴雖被堵上,但玄奘眼中依舊流露著悲憫,還有,焦急。
“哼,老實待著吧你!”
可姜大有才看不到這些,冷哼一聲,扭頭便走。
不遠處,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雙峽村村民。
他們圍著村長,議論問問。
話題重心,無疑是玄奘所說的“真相”。
“村長,這湖中到底是妖是靈啊?”
“是啊村長,這湖里的玩意誰都沒見過,萬一這小乞丐說的是真的,那咱們不是...”
“村長...”
“村長...”
一個村子,不會全是上下一條心,尤其是在面對可能出現妖魔的情況下。
何況湖靈也不是對誰都友善的。
就比如這個祈禱吧,楊大娘祈禱就一求一個準,他們就叫也叫不靈。
還有那【水占術】。
仙靈指路應該是要靈驗的,也確實是靈驗的。
比如村中有孕婦就以水占問湖靈,自己肚子里懷的是男是女。
凡有所問,無有不準。
這就讓村民更加篤信湖靈了,甚至一度出現吃喝拉撒都要求靈問卜的荒唐事情。
問的內容也包羅萬象,什么會不會發財啦,會不會高中啦,能不能娶到隔壁村花啦,甚至有些掙了點小錢后,去問湖靈該不該進城改行做生意的。
這問的人多了,準的固然不少,但不準的也有了。
比如湖靈明明應的可以做生意,漁民進城開鋪子卻賠了個底朝天。
又比如問能不能娶到村花的,湖靈說行,可當他叫媒婆過去說媒,村花已經嫁了人了。
世上凡人,自強不息的少,怨天尤人的多。
這些未收獲靈驗的,并不會覺得自己有什么問題,亦不會覺得湖靈不準,他們只會單純的認為,湖靈就是在捉弄他們,要看他們出丑。
只是這怨恨的種子,平時被他們深深藏在心里,直到玄奘“指靈為妖”,他們才借著由頭發泄出來而已。
但村長可不慣著他們,手中拐棍往地上一杵,指著鼻子就是開罵:
“你們這些沒良心的狗東西,忘了湖靈顯圣之前,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了。尤其是你姜大富,一條懶狗,每天都要睡到三竿上,醒了不是喝酒打媳婦,就是找狐朋狗友耍錢,靠著湖靈庇護,攢了點家底,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還敢去問湖靈能不能去城里做生意,這種事還用問么,你是不是這塊料,不會自己撒泡尿照照?湖靈說能去,那是說的反話,就你個蠢狗當了真,賠了底掉,回來便說湖靈不靈。”
“之前老夫只當你是賠光了錢心里郁悶,不同你計較,但今后要是再聽到你胡咧咧一句,就給我滾出村子,今后你去拜佛也好,求仙也罷,看祂們搭不搭理你!”
“還有你們!”
罵完了姜大富,村長又抬手指了身邊圍著的一圈:“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雙峽村容不下這樣的畜生。覺得湖靈是妖魔的,現在就滾!分魚拿好處的時候沒見你們落下,這時候一個個叭叭上了,什么東西。”
“今日的魚獲,沒你們的份了!”
毫無疑問,平時和和氣氣的老村長這回是動了真怒,罵的不留半分情面。
村民被罵這一通,也是清醒過來,這才想起,他們之所以能夠想東想西,怨天尤地,全是靠著湖靈的贈予。
所以湖靈怎么會是妖魔呢,怎么能是妖魔呢,他們真是被鬼迷了心。
至于村長的懲罰,他們更是沒往心里去。
甚至覺得有道理。
須知道如今雙峽村的富庶,全都仰賴湖靈的照顧,可他們竟然在懷疑照顧他們的圣靈。
這種行徑同畜生又有什么分別。
想到這兒,被罵醒的村民紛紛掩面而走,姜大富亦在其列。
只是同其他人掩面是要捂住羞愧不同。
姜大富遮臉,主要是遮擋臉上的憤怒,還有眼中的怨毒。
他的家底,早就在做生意時賠盡了,還欠了一屁股債。
如今家里就等著每日分潤的魚獲還債下鍋,村長斷了他今日的魚獲,那就是要他的命。
沒有這些魚,他哪來的錢?
兜里沒有錢,他怎么翻本!?
而途徑碼頭平臺時,瞧見村民歡天喜地分魚的場景,他心中的怨毒更深了。
待回到家中,媳婦瞧見他兩手空空的回來,只問了句“魚呢”。
便被再也忍耐不住的姜大富,狠狠一記耳光抽倒在地。
是夜,村長家
操勞一天回到屋舍的老村長,一邊用飯,一邊朝老妻吩咐:“老伴,抓兩條肥魚,送去大富家,交給他媳婦兒。”
“老頭子,你不是今天剛剛罰了他們的魚獲,這是什么意思?”
村長夫人有些不解。
“其他幾家都有攢著家底,莫說停分一日,便是停上十天半個月也沒打緊。大富是個沒腦筋的,之前風頭好的時候聽說贏了不少錢,后來做生意連本帶利賠了去,如今家里怕是已經沒有余糧了。餓上一頓的教訓也就夠了,你送兩條魚過去,別讓人全家餓著肚皮過夜。”
端著飯碗的老村長語氣淡淡,說完還用筷子敲了敲碗邊催促道:“愣著做啥,還不趕緊去!”
村長夫人聞言,連忙起身,取了兩條肥魚便往姜大富家去。
敲開了門,迎客的是姜大富的媳婦兒,村長夫人把魚交接,并順嘴問了句:“大富呢?”
拿到魚歡天喜地的姜大富媳婦兒順嘴答道:“剛剛還在呢,現下不知跑哪兒去了。”
村長夫人也不疑有他,簡單寒暄幾句后便道別離去了。
而送走村長夫人,拿著肥魚來到廚房正欲殺魚的姜大富媳婦兒,卻發現東西找不見了:
“咦,家里剪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