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啊先生！”

心中憋得難受，何太平也管不了太多，丟了鐵鏟，扒著坑洞邊緣翻身上來，不顧滿身泥灰，朝著黎景連說帶比劃：

“先生，這法子不對啊，人有窮盡，或許一開始，搬山、登天二課確實可行，但之后肯定有大問題啊！”

何太平左掌平按在腰間，右掌抬到頭頂，想讓黎景明白理論和現實的差距：

“六七歲的孩子，一年功夫了不得長個一尺身長，掛個一二十斤肉。可豬牛不同，一年的時間，就能掛肉一兩百斤，直起身子有這~么高，這孩童又如何能抱得起呢！？”

“再說登天，尋常人騰躍登高，多不過數尺，便是借力，也不過丈余，即便是天天跳，月月跳，年年跳。也斷然沒有到了成人，便一蹦幾丈的事情啊！先生這兩堂課...先生這兩堂課...”

出于對黎景的尊敬，何太平吞吞吐吐半天，還是沒有說出什么重話。

但意思卻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那就是他覺得這兩堂課，不行。

可還不等黎景開口，向天齊倒先反駁上了。

“螻蟻就是螻蟻，看什么都覺得不行。搬山、登天兩課的深奧精妙，也輪得到你質疑？”

向天齊一開口，就是貼臉嘲諷，言辭中的不屑，好像夏蟲不可語冰。

這突然的羞辱，不由得讓何太平有些生氣，但當著黎景的面，他還是強壓怒火，語氣生硬的開口反駁道：“除了無法完成，我實在看不出哪里精妙！”

“所以說你是個庸才呢，沒關系，少爺今天大發善心，提點一下你。”

向天齊毫不在意何太平的反擊，甚至語氣中還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高傲：

“潛龍莊啟蒙為的是什么，是要發掘修行人才，什么樣孩子是修行人才？先天資質好的才是！如果連這種程度的功課都做不到，那就是資質不行，即便勉強筑了基，修了道，也不過是個螻蟻一般的東西，難堪重用的廢物，哪還值得花什么力氣。”

“所以這兩堂課最精妙的地方，就是分辨出像你這樣的庸碌之輩，然后讓你們認清自己！就好像你剛剛的質疑，不光表明了庸才的身份，更加體現了這兩堂課的高明！”

“現在，懂了么，螻蟻？”

“嗡！！”

聽著向天齊的解釋，何太平只覺耳邊轟鳴作響，大腦一片空白。

剎那間，一種名為天賦的差距，在眼中具現。

視線里，向天齊的身影，越來越大，轉瞬便山岳一般，頂到了天，充滿壓迫性。

蒼穹中略帶譏諷的那雙眼，帶著俯瞰螻蟻般的睥睨，壓得人喘不過氣。

在這樣的差距面前，何太平只覺心肝震顫，難以直面，自己好像真的渺小如螻蟻。

更令人難過的是，他隱約見到，那個心里名為求道的夢，竟像長了翅膀，欲要飛走。

他伸手去抓，卻像水中撈月，只是泡影幻夢。

窒息的找不到出口，絕望的看不見光明。

他不想認同，又無從反駁。

何太平只得別過頭去。

似是在逃避，又像在搜尋唯一的生機。

最終，他將目光落在黎景身上，聲音顫抖，無助的求證道：

“先生...他說的，是真的么？搬山、登天這兩堂課，就是為了分辨修行的資質么？”

瞧著心境幾乎破碎的何太平，黎景心中不忍，但沉吟半響，還是微微頷首：

“搬山、登天兩課，并非我首創，但確實如向天齊所言，目的，就為了分辨，門下弟子，修仙資質的高低。”

“選出資質卓越者重點培養，將資質普通的......剔除出去。”

聽到這話的向天齊，脖頸又昂了昂，驕傲無比。

而何太平呢，就像神魂被剝離，眼神開始渙散，背脊肉眼可見的坍塌下去，只一瞬間，就變得暮氣沉沉，蒼老無比。

眼瞅著，人就要道心破碎，沉入無盡深淵底。

一個熟悉的聲音，又將他消沉的意志拉起。

“但我覺得，修仙求道不應只看資質。”

開口的自然是黎景，迎著何太平瀕臨破碎的哀傷眼神，他幽幽開口道：

“我修行啟蒙的地方，叫做，育仙林......”

……

朱天域、育仙林

作為正派魁首，大夏天師府的人才培養基地。

這個被稱作林的區域，其實是一片巨大的山脈中央，千頃山地被朱雀大陣覆蓋籠罩。

每年開春，有成千上萬的豪門大戶，帶著家里只有五六歲的孩子，來到陣門前。

為的便是將后人送入育仙林里，進行為期一年的，免費仙道資質測試。

如這般的資質測試，其實三教九宗都有，而大家之所以更青睞天師府，蓋因育仙林的仙姿定品最是權威。

簡而言之，就是在禪宗看來一等心性的弟子，換到其他宗門那也未必。

道門視作天驕的，修起武道也不定超人一等。

但育仙林的資質測試，雖然耗時最為漫長，但也是大夏公認的精準。

甲、乙、丙、丁、滾，一共五等。

若是能測出高等資質，那么這份履歷，你拿到三教九宗任意一門，人家都認。

但反過來，別家測出的資質根骨絕倫，放到天師府的評價體系里，可就不一定了。

所以大夏仙朝里有門路的，都會在族中孩子年幼時，先送到育仙林來測一年，看看資質。

若是能有個丁等資質，再花力氣培養不遲。

或許有人會感到奇怪，為什么丁等評級便值得大力培養了。

這就要談及育仙林的選才標準了。

作為大夏國教，天師府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儲備數量。

除了這些送門上的，天師府在大夏各域，道、省、州、府、縣、鄉都設有善堂。

收養流浪孤兒的同時，也提供免費的基礎教育。

說得直白點就是，要是百姓孩子生多了孩子養不起，那就可以送到當地善堂里，包吃住的同時，還能認字，學手藝。

如果運氣好，能夠到修行標準，那就是走了大運。

除了天師府會發放一筆不菲的賞錢外，還有機會進行一次摸獎。

所謂摸獎，就是有機會送去育仙林，進行為期一年的仙道資質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