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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滿臉希冀,左右瞧了瞧,唯唯諾諾道。
“可是父親說未出閣的姑娘必須要時時刻刻待在閣樓,不能與外人相見。”
顧北辰眨了眨眼,輕笑道。
“我是你的外人嗎?”
我霎時羞紅了臉。
他強硬地抓住了我的手,避開人扶著我爬過墻頭。
“清墨妹妹,女子怎能困在閣樓浪費光陰。”
“你知道女子學堂嗎?沈清晨就是在女子學堂讀書,還是學堂里出了名的才女。”
“清晨她......”
仔細想來,其實年少時顧北辰就已經天天把沈清晨掛在了嘴邊。
話里話外也隱隱有流露出幾分貶低我的意思。
只是當時我們還有些年少情分,他的嫌棄不像現在這般赤裸裸。
像一把刀,把我的心剁成一灘爛泥。
而年少的我,每天空守在高高的閣樓之上,數著日子等著少年的顧北辰爬上墻頭。
他對著我粲然一笑,輕聲喊道。
“清墨妹妹。”
可后來的他,卻也漸漸不愿再來了。
“呀!”
沈清晨驚呼地站起,手中的筷子落在地面發出一聲清響。
我茫然地抬起頭,見沈清晨弱柳扶風地倒在顧北辰的懷里,垂著眼面容蒼白。
“北辰哥,我好像有點不對勁!”
顧北辰條件反射地對我怒目而視,喝道。
“蘇清墨,你在飯菜動了什么手腳?”
“你就這么容不下清晨嗎?”
沈清晨柔若無骨地貼緊了顧北辰的身子,垂下的眼掃視了一下桌面。
她抿了抿唇,嘴唇一張一翕,低語的聲音足夠讓我和顧北辰聽得真真切切。
“北辰哥,我好像過敏了,頭有些昏昏沉沉。”
顧北辰緊張地抱住了她,大喊。
“快去請大夫。”
言罷,他狠狠地剮了我一眼,冷笑道。
“小腳女人,就只會這些陰宅手段,你怎么配和清晨比?”
“來人,把顧夫人給我關進柴房里去。”
我死死地盯著顧北辰的雙眼,含著淚一字一句道。
“我沒設計她。”
“顧北辰,你就一點都不愿意相信我嗎?”
他別過眼不愿看我,溫聲安撫著懷里的佳人。
仆人冷冰冰地走上前,毫不客氣地押著我往門外拖。
我轉過頭,看見沈清晨眼尾輕挑,向我投來耀武揚武的視線。
我的心驀地沉了下去,千瘡百孔。
狹小的柴房里滿是塵埃,陰暗又濕冷。
我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幼時那座高高的閣樓里。
12歲時,母親哭著把我送進了那座四四方方的小屋子里。
屋子精致華麗,家具一應俱全,卻像極了一只鳥籠。
爹爹平日里慣愛養鳥,他最寵愛的是一只彩色的鸚鵡。
連帶著鸚鵡的鳥籠,也極盡奢華。
母親摸著我的頭,輕聲細語告訴我。
“清墨,你要在這里一直待到出嫁。”
我懵懵懂懂,看不懂母親眼底的哀色。
我看著母親一步三回頭地走遠,閣樓之下那把長長的梯子被下人們挪走。
通往閣樓小門的唯一途徑也沒了。
我再也離不開那間隔絕我與外界的屋子。
我忽然醒悟,原來我就是那只鸚鵡。
后來,顧北辰將我和他的婚約一推再推。
于是我在那間小閣樓里一待便是七年。
日復一日地期盼著那個對我許下美好承諾的少年郎來娶我為妻。
只是那個美好的承諾,浮光掠影,夢境一場罷了。
門板開了一個小口,光線射了進來,亮得刺眼。
我撐起精疲力盡的身子,看見一碗吃食被端了進來。
我有些渾渾噩噩,這是我被關在柴房的第幾日了?
顧北辰還記得我嗎?
門外刻意讓我聽見的說話聲又響了起來。
“聽說了嗎?顧少帥今日在玉香樓為沈小姐一擲千金。”
“不止如此,聽說還在玉香樓碰見了沈小姐的追求者,兩人大打出手。”
“現在南京誰不稱贊沈小姐和顧少帥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聽說顧少帥在沈小姐出國前就追求過她,可惜被現在的顧太太硬生生拆散了。”
我的心狠狠皺成一團,窒息到快喘不過氣來。
我記得臨近出嫁,我才從那間困了我七年的小閣樓里放了出來。
其實那時,顧北辰和沈清晨的愛情故事就已經在整個南京傳得紛紛揚揚。
唯有我,被所有人瞞在了鼓里。
我被關在府里,懷在期許和喜悅一針又一針的繡著自己的嫁衣。
繡下的每一針,我都在幻想著我與顧北辰的未來。
現在想來,那一段時間,是我難得的美好時光。
淚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手背上,在心里烙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洞。
柴房的大門突兀地被拉開,光線刺進了我的眼里。
我使勁地眨了眨眼,看見顧北辰逆著光走了進來。
他面色冰冷,語氣冷若寒霜。
“去把顧太太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