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彈在地下爆炸的時候，胡德正在隧道中前行。

她從科倫坡一路追蹤到了這里，既然秦端進入了亞當峰內，她也別無選擇，只能跟在后面進入了地下系統。

沖擊波幾乎當即就把她拋到了墻上，隨后墻體本身也迸裂開來。接著，數百萬噸的巖石從她的頭頂落下，眼看就要將她活埋。在危急時刻，她射出鉤爪，將自己掛在了巖壁之上，這才僥幸保住了性命。

“核彈？！開他媽什么玩笑……”

核彈在地下創造出了一個大型洞穴，原本的大部分通路都被落石堵塞了。胡德只能用尖刺將自己固定在墻上，以攀巖的方式緩慢移動，試圖尋找進入的通道。

真是后悔死了，要是當時沒有被奧林匹斯詔安，不，要是當初根本沒從事游騎兵這一行該多好……

雖然心里時不時就會冒出這樣的抱怨，但是胡德心里清楚，這在本質上是不可能的。她天生愛好且精于殺戮，若說有誰將她引到了這條路上，大概是命運本身。

沒過多久，胡德在巖壁上找到了一個可以穿過的洞口，但在進入了十幾米后就又一次面對了碎石堆，無功而返。她感覺自己仿佛是什么神話中的角色，在進行某種帶有隱喻意味的苦修。

好在她沒有花費更長時間，神明似乎對捉弄她已經失去了興趣。胡德找到了一條通向洞穴工程的管道。這一次她長驅直入百米之后都沒有遇到障礙。

進展很順利，順利到……有些不詳。

直覺帶來的強烈危險預感讓胡德一度駐足。但是，邏輯推理卻又勸說她繼續推進。

先前的戰斗已經表明了，在近身的情況下，對方的義體并不能占到什么便宜。哪怕他握有核彈，在七步之內的距離也要乖乖和她拼刀！

理論上，是沒有破綻的邏輯，但不知為何充滿了令人不安的氣息。

終于，胡德的理性還是壓倒了直覺的不安，讓她向前邁出了關鍵性的一步。

而在這前方，是一道看不見的萬丈深淵。

……

“黑森林里的小紅帽，要進大灰狼的肚子咯。”

聽到秦端這話，伊莎貝拉忍不住吐槽道：“你這是哪路版本的童話，小紅帽怎么還被吃了？”

“這不是童話，而是馬上要發生的事。你知道做一個有個人特色的傭兵的代價是什么嗎？”

“話題轉換的為什么這么快我就不說了，所以代價是什么？”

秦端看著攝像頭中的畫面，笑著說：

“代價是，人到三十多歲了還必須要穿著小女孩的cos服。”

伊莎貝拉無辜地眨了眨眼。

“比喻？”

“不，不是——也可以算是吧。越是風格化的人就越依賴自己的特色武器或者能力，從而更加脆弱。持槍的對手不可怕，因為他此時只能用槍，這樣的理論多少聽說過吧。”

“這理論聽起來不怎么符合現實……”

“總之，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場地和戰斗方式，這是很自然的。當他們遠離了自己熟悉的環境時，比方說，從獵人變成獵物，從暗處變成明處的時候……

“他們就會，不知所措。”

……

胡德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行進。

她依然關閉著義眼，完全依靠聲音來判斷方位。但在地下，這樣做的難度大大加大了。她不得不時而用武器敲擊墻面，通過反射的聲波來在腦海中繪制圖像。她眼中的世界，由一幅幅轉瞬即逝的畫面組成。

忽然間，胡德聽到了一個聲音，那是絕對不會認錯的，人類特有的步頻。

找到了！

胡德立刻追了上去。那腳步聲忽然又拉遠了，顯然對方也知道胡德發現了自己，正在逃離。

胡德沒有選擇加速追趕，反而放慢了腳步。她要隱藏到對方認為已經擺脫了自己為止，在這個過程中，慢慢地靠近……

腳步聲再一次出現在不遠處，胡德有些意外。目標不像是這么不警惕的人，但殺手的本能促使她即刻出手。

短刀在空中劃過銀色的弧線。

但胡德卻沒有感覺到“手感”。

那種切實地命中了什么東西，將生命奪走的感覺，沒有感受到！

“抓到你了。”

隨著巨大的金屬撞擊聲響起，胡德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變輕了。

子彈在貫穿了胡德的胸膛之后，剩余的動能將她的義體高高拋向空中。胡德翻滾了好幾圈，直到撞到墻面才堪堪停下。

秦端滿意地放下了手中的步槍。

“智能戰爭的人類確實是極為優秀的工匠。”

“咳……”

胡德突然想通了。

那只是錄音而已，通過揚聲器制造的有人在附近的假象，從而讓目標本人的步伐得以隱藏在這些聲音之中。

居然是這么簡單的陷阱，呵……

“雖然對這一天已經設想過很多次了，但真正來臨的時候，感覺和之前的任何一次想象都不一樣……”

秦端將步槍的槍口對準了胡德的腦袋。

“我沒有一槍打爆你的生物腦，而是打你的胸口，你應該明白為什么吧。誰出于什么目的派你來的，把這些交代清楚就給你一個痛快。”

胡德抬起頭，將額頭抵在了槍口上。

“你自己也應該猜的出來。是‘赫爾墨斯’本人給我下的命令，得罪了奧林匹斯，不會以為自己能全身而退吧。動手。”

然而秦端卻遲遲沒有開槍。胡德又失望地躺回了地上。

“看來你有和奧托一樣的癖好，喜歡玩弄獵物。”

秦端搖了搖頭。

“不，你今天一定會死在這里。”

“謝謝。”

“我只是想問問，你還有什么遺言嗎？”

胡德咧開嘴，笑出了聲。

“呵……雖然你可能忘記了，中國佬，我們一年前組過隊。”

“我組過的隊伍很多。”

“啊，當然，你不記得了。不過我還記得比較清楚，那次是在基爾瓦……我們在去殺目標的路上，街道旁邊正好有一輛校車被點燃了。你居然拋下了隊伍，沖進火場里救人。”

“那時候我還年輕，我現在不可能再那樣做了。”

“不，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你不屬于這里，不僅是不屬于我們這行，而是不屬于這個世界。在這個時代出生成長的任何一個人都不會做出那樣的事。你會死的很慘的。”

“這算是我能想到的最沒品的遺言之一了。”

胡德閉上了眼。

“只是作為同行的一句忠告而已。”

隨后槍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