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漆黑,天空中一輪血紅圓月,烏鴉穿過繁亂樹影,落在枯干的枝頭。
枯樹上還坐著一個身影,若不是身子很輕,枯枝早就斷了。
那人在看到遠處紅墻內的一處院子里,有人鬼鬼祟祟拖著一具尸體扔進了井里之后,那人從枯樹上跳了下來,滿意地離開了。
“云舒?這么晚了你去哪兒了?”已經是三更了,李長安還在書房議事,寧蘭雪給王爺送了一份宵夜,準備回房休息,經過云舒院子的時候,就瞧見云舒開門進來,她驚訝的問到。
云舒被身后寧蘭雪的聲音嚇了一跳,趕忙解釋到,“姐姐,那天我的玉佩掉在了花園,我去找回來了。”
“哦,那就早點回房休息,我也回了。”寧蘭雪見云舒沒什么大事,也就回房了。云舒送走寧蘭雪之后,深吸一口氣,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寧蘭雪,“姐姐,等一下。”
寧蘭雪聞聲轉頭,“怎么了?還有什么事嗎?”
云舒走上前握住寧蘭雪的手說到,“姐姐,這幾日你會去宮里嗎?”
“沒有母妃的宣召,我也是不能隨便進宮的,這幾日宮里沒什么大事,母妃應該不會宣召我的。”寧蘭雪說著,輕輕扶去云舒頭發上的一片枯葉,“怎么了?你想進宮玩啊?”
“是啊,來南城這么久,我還沒去過宮里呢。”云舒打趣道。
寧蘭雪聽著她小孩子的想法,無奈的搖了搖頭,“以后有機會帶你去,先休息吧。”
怕云舒還纏著自己,影響了休息,寧蘭雪拉著云舒把她塞進了被窩,見她睡著這才放心的離開。
云舒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看著寧蘭雪離開的背影笑了笑。
第二日,李長安還沒有去上朝,圣人的宣召就來了,讓他入宮議事。
李長安有些奇怪,按照慣例,卯時所有的臣子都會去上朝,自然也就能見到圣人,今日的圣旨是寅時突然到的,這讓李長安有些心慌,定然是朝中出了不得了的大事,難道和近幾日的議儲之事有關?
李長安顧不上多想,換上朝服就被內監帶著去了御書房。
走進御書房,就看見李福安跪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身上穿的是寢衣。
而圣人則是斜過身子,半躺在龍榻上,一旁的張公公不斷的給他順氣。
看見李長安走進來,福安趕忙爬上前抱住他的腿,“皇兄,嗚嗚嗚......皇兄你救救我啊,父皇要打我。”
“父皇,福安是犯了什么錯嗎?怎么會這樣?”李長安問到。
圣人氣的上氣不接下氣,本來年歲就大了,現下看起來,半條命都沒有了,說話的聲音都是有氣無力的,“你還好意思問。”
長安看父皇怒氣沖天,趕忙跪倒在了地上,“父皇......”
“前日,你招呼你這幾個兄弟去你府上做什么了?”圣人感覺稍微緩和了一下,慢慢站起身來問到。
前日?也就是長安擺家宴的那天,難道是晉安傷人的事情被父皇知道了?可這跟福安有什么關系?要責備也是晉安啊,怎么也輪不到福安,還專門派人寅時去傳旨。
長安把自己請幾個兄弟去嘗嘗貢酒的事情告訴了圣人,可是圣人看起來更加惱怒了,幾步走上前來,一腳踢在了長安的肩頭上,長安沒有跪穩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福安見狀,哭的聲音小了一點,躲在了長安的身后。
“誰問你這些了?”圣人生氣的說到,“朕問你,晉安是不是在你府上殺人了?”
“沒有啊父皇。”長安跪坐起來解釋到,“只是......只是傷了一個丫鬟,兒臣見她也沒什么大事,就沒有對外宣揚。”他真的沒有宣揚,在場的人也沒有說出去的,可是父皇是怎么知道的?
“你......虧你還是朕的長子,福安才五歲,你就讓他學著怎么殺人?”圣人怒斥著長安,他這才明白今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聽到圣人的質問,長安轉頭看了看福安,見他怯生生的低著頭躲在身后,不敢再放聲大哭,只是小聲的抽泣著。
“你還哭,身為一個皇子,讀書識字沒見你學的這么快,殺人你倒是學到了?”圣人怒指著福安罵到。
“父皇,為何二皇兄每次拿刀刺傷人之后,您都不會責備他,兒臣就這么一次,您還要半夜三更的將兒臣從被窩里拖出來打我呢?”
三更的時候,福安讓內監幫他處理完尸體,剛躺床上準備進入夢鄉,就被父皇身邊的侍衛拖進了御書房,那個處理尸體的內監已經被打死了,見到的時候他血淋淋的,五歲的福安嚇得不輕。
福安只有五歲,還沒有封為王爺的資格,所以就一直住在宮里,寅時起身就要去上書房讀書識字,除了身邊的內監能和他說說話,也就是幾個皇兄回宮的時候才能給他講講外面的世界,每一次二皇兄來看他的時候,都會告訴他一些自己干的荒唐事,自然殺人是他添油加醋之后告訴福安的,還說殺人之后很好玩。
前日在大皇兄家里看到二皇兄殺人之后還那么開心,福安終于動心了,反正父皇從來沒有責備過二皇兄,所以也想要學著他的樣子殺人玩玩,父皇也不會說什么的,于是福安就隨便找了一個身邊的宮女,把她給殺了,殺人之后他也沒覺得有多好玩,只是看到宮女的死狀很嚇人,就讓內監把那個宮女的尸體扔進了井里,那個內監膽子小,被人一問就什么都說出來了。
圣人聽著福安荒唐稚嫩的想法,方才的生氣慢慢變成了無奈,他緩步走到書桌前,雙手扶住書桌,支撐著快要倒下的身子。
長安見父皇搖搖欲墜的身子,這才發覺原來自己的父皇早已兩鬢斑白,早已是天命之年。
他趕忙跪著向前扶住圣人,“父皇,都是兒臣的錯,兒臣身為長子,應該好好替父皇管教弟弟們的,如今弄成這樣,是兒臣不好。您可要保重龍體啊。”
張公公也從一旁攙扶著圣人坐下,“是啊陛下,您莫要太生氣,小殿下還小,再讀幾年書,慢慢就學好了。”
福安看到父皇的臉色慢慢緩和了下來,才鼓起勇氣抹了抹眼淚說到,“父皇,殺人一點都不好玩,兒臣以后再也不相信二皇兄了。”
圣人看看長安,再看看福安,一夜未眠的他此刻有些頭暈,見兩個人誠心認錯也沒有再說什么,又罵了幾句就讓他們退下了,并讓張公公叮囑那幾個侍衛不要將今夜的事情外傳之后,就去上朝了。
而今日的朝堂上,要比方才的御書房還要吵鬧,宰輔寧嚴和太傅霍忠義為了立儲的事情爭論不休。
寧嚴認為朝廷不可一日無儲君,圣人再硬朗,也需要有人幫助他分擔國事,雖然這么多年南朝還算是風調雨順,但四國紛爭不斷,圣人難免分身乏術。
而太傅的主張是,一個國家唯有在為難之際,才會立儲君,如今南朝在圣人的治理下,國泰民安,寧嚴催著立儲,想必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本官能有什么私心?不過是為了我南朝萬萬年都能夠國富民強,也是希望有個儲君能幫陛下分擔國事,能夠壽比南山。”寧嚴面紅耳赤的說著,一改往日的風輕云淡。
太傅霍忠義也沒有落下風,“安王爺是你的女婿,你說你有什么私心?”
圣人聽著他們的爭吵,有些頭疼,再加上一夜未眠去處理福安的事情,有些體力不濟暈了過去。
張公公慌了,喊著宣御醫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在幾個內監的幫助下,將圣人抬去了御書房。
“太傅,您也瞧見了,圣人日理萬機,也有無暇顧及朝政的時候,有個儲君幫忙分擔國事,難道不是為了圣人能夠萬歲萬歲萬萬歲嗎?”寧嚴乘勢攻擊,霍忠義本就不善言辭,被他這么一說,堂下站著的大臣都在竊竊私語,紛紛贊同寧嚴的想法,霍忠義一時語塞,沒有再反駁。
“圣人只是由于一夜未眠有些體力不濟,現下已經醒了,沒什么大礙,請各位大人不必憂心。”張公公到殿前傳旨,“圣人口諭,儲君應德才兼備,諸位大人認為眾位皇子中誰適合被立為太子,可上書提舉,眾望所歸之人可選做太子。”
立儲之事爭論了這么久,終于有了下文,殿中眾人頓時就亂了起來,眾望所歸之人可選做太子,這豈不是說誰的支持者最多誰就可以成為太子?
于是下朝之后文武官員三五成群的結伴出宮,商議著要舉薦的人選。
圣人單獨將霍忠義宣進了御書房,二人商議了一炷香的時辰,霍忠義才滿面愁容的離開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