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寧蘭芝已經在北襄國成婚了,您可以放心了。”
彩月此刻穿著一身夜行衣,給云舒行禮,雖然動作很恭敬,但眉眼之間參雜著幾分怨恨和害怕。
還沒來得及反應,彩月就被云舒反手一巴掌。
這一巴掌力道很大,就算彩月習武多年,也抵抗不住倒在了地上,隨即她的胸口隱隱一疼,捂著胸口的時候才知道自己中了毒針。
云舒揉了揉打疼的手背,修長的手指緩緩扶過額前的發(fā)絲,斜眼撇了一下倒地痛苦的彩月,漆黑的眼眸驟然一冷,輕笑到,“知道為何受罰嗎?”
彩月點了點頭,“是屬下自作主張把那封信放進了寧嚴的奏折。”
“你不過是個低等暗衛(wèi),竟然背著主子做事,再有下一次,就不再是一根毒針這么簡單了。”云舒高傲的抬起頭,說了一句讓彩月自行“消失”之后,就要徑直離開后花園。
彩月掙扎著站起身來追了上去,“主子,請賜解藥......”
“區(qū)區(qū)小毒能難得倒你嗎?”云舒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那枚銀針上不過是涂上了少量的蛇毒,用半邊蓮就可以解了,善于解毒的彩月自然知道,但她就是不甘心,她想要偷偷學解毒的本事,說不定有一天主子惱羞成怒用毒針對付她,她也能不求于人自行解毒,可她沒想到的是,主子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這次她背著主子寫了封告密信夾進寧嚴的奏折,目的就是想解決了這個禍患,盡快幫助主子實現她的目的。
本以為是大功一件,可沒想到差點被主子殺了,在她快摔倒的時候,被人攬住了胳膊,那人在她耳邊輕聲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說完,兩個人消失在了寧府的后花園。
云舒從后花園回到寧蘭芝院子里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瘦瘦小小的小男孩爬到院中那顆槐花樹上,歪著小腦袋數著樹上的花骨朵。
云舒走到樹下的時候,他都沒有發(fā)覺,邊數邊質疑自己,“咦?這朵數過了沒有啊?”
“數過了,你數到十五朵了。”云舒突然開口,那小男孩被她嚇了一跳,像一只受傷的小兔子一樣,身體顫顫巍巍的,腳下一滑就從樹上跌落了下來。
云舒驚覺自己闖了大禍,趕緊伸手抱住了小男孩,穩(wěn)穩(wěn)的接住了他,弱弱的問到,“我嚇到你了?對不起啊。”
“你是誰啊?怎么在我的院子里?”小男孩從云舒懷里跳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瞪大著雙眼,警惕的問著。
云舒這才看清,這小男孩長得真好看,眼睛大大的,睫毛很翹,一瞬間她仿佛在小男孩的臉上看到了自己娘親的影子,怎么會有這樣的錯覺呢?
“我是剛來的長工,我叫云舒,剛才走錯院子了。”云舒這才發(fā)現這個小男孩的院子和寧蘭芝的院子一模一樣,只是這個院子里多了顆槐樹。
“新來的下人啊?怪不得沒規(guī)矩呢。”小男孩終于放松警惕站了起來,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花瓣,“本少爺是寧初初,既然你是下人,要跟我行禮的,你還嚇我。”
云舒看著寧初初傲嬌的小臉,忍俊不禁,“是,奴婢見過小少爺。”
話說到這里,云舒環(huán)顧了院子一周,發(fā)現除了小少爺之外,沒有其他人,連個端茶遞水的都沒有,這讓她有些不解。
“這還差不多。”寧初初把放在一旁的書兜拿起來扔進了云舒的懷里,“幫本少爺拿回房里吧。”
看著不足六歲的寧初初,云舒難以想象他每天是怎么背著書兜去私塾的,這么重的書兜他背在身上,怕是要拖在地上了。
可寧初初卻認真的說他已經十歲了,云舒驚訝的看著他,怎么也不相信,他這么瘦小,怎么有十歲了?
要是她的弟弟還活著,那也跟寧初初一樣的年紀了。但寧初初確實看起來像不足六歲的樣子,一股風吹過來就能把他吹倒。
云舒沒再說什么,要把書兜拿回寧初初房里的時候,發(fā)現書兜里有一塊玉佩。
那是白玉龍形佩,跟她懷里那一塊一模一樣。
云舒拿出書兜里的白玉龍形佩左看右看,確定和自己的一模一樣,還沒等她開口,寧初初一把搶過玉佩,疾言厲色到,“你怎么隨便翻本少爺的東西啊?這可是我們的傳家之寶,你想偷啊?”
“不是啊少爺,這個玉佩......”云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急切的“初初”給打斷了,她只好先把話給咽了回去。
一個打扮很華麗的女人跑向寧初初,把他抱在了懷里,“哎喲,我的初初啊,娘還以為見不到你了。”
原來是寧初初的娘,那也就是寧嚴的夫人,可是秦棉不是寧嚴的夫人嗎?
那這個應該是寧嚴的妾侍榮金枝了。
聽聞寧嚴對他這個兒子很寵愛,因為替他生下了唯一的兒子,當然這個妾侍也很得寵,看這華麗的打扮,當真是母憑子貴。
榮金枝陪著寧初初玩耍了半天,才發(fā)現他身旁站著的云舒,有點驚訝的說到,“你是何人?怎么這么沒規(guī)矩,少爺的院子是你隨便就能進來的嗎?”
“娘,她是新來的下人,以后就留在我院子里吧,可以嗎?”
一個下人而已,榮金枝本就不會在意,但看見云舒長得甚是美貌,不由的擔心自己的兒子會被她拐跑,讓她留在初初的院子里,榮金枝自然是不肯的。
剛要張口拒絕,卻被秦棉打斷了,“初初,云舒就留在你院子里了,正好你去私塾的時候也缺個人幫你拿書兜。”
“好耶,謝謝母親。”寧初初開心的手舞足蹈,榮金枝看著他,不過是有人幫忙拿書兜,也用不著這么高興吧?
倒是秦棉,她來找榮金枝是不想讓寧初初知道府里發(fā)生的事情,免的這孩子跑去打擾李長安。
秦棉和榮金枝離開之后,寧初初又一臉傲嬌的看著正在給他倒水的云舒,“本少爺警告你啊,以后可不準偷東西,要不然我告訴父親家法伺候。”
云舒聽完笑了起來,原來寧初初不是因為以后有個人幫他拿書兜而留下她,不過是因為誤會她會偷東西才想困住她,然后“監(jiān)視她”,不會輕易讓她去別的院子里“偷東西”,還真是個鬼精靈。
云舒也懶的再去計較了,那塊玉佩的事情問一個小孩子想必也問不出什么,本想著要去找秦棉問清楚,但一直被寧初初纏著做事情,也就被擱置了。
再一次見到秦棉的時候,已經是翌日清晨了,羽林軍早就撤走了,寧嚴也安然無恙的回到了寧府。
全家人都想弄清楚究竟寧嚴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時候,寧初初吵吵嚷嚷的跑了進來,“父親,這個云舒不能留在家里。”手里還拿著白玉龍形佩。
寧嚴一向嚴肅,今日也不例外,他一言不發(fā),正襟危坐在堂上,任由兩個妾侍嘰嘰喳喳的吵著要找羽林軍討個說法。
秦棉在一旁斥責她們,寧嚴臉上除了緊緊皺著的眉頭在抗議著嘈雜的一切之外,看不出其余的情緒。
終于這一切被跑進來的寧初初打斷了,府里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出了什么事情?
“初初,你先別胡鬧,你父親剛回來,先讓他吃個早膳。”秦棉開口阻止寧初初,可哪有那么容易?
寧初初不依不饒的說到,“不行啊母親,昨兒個我就看她手腳不干凈,早上終于被我搜出她偷我的玉佩啊。”
云舒跟在他的身后走了進來,看見寧嚴也不行禮,只是委屈的看著寧初初,“少爺,我沒有偷你的,這塊玉佩是我的。”
這句話終于讓正襟危坐的寧嚴站起身來,他上前拿過寧初初手里的玉佩仔細瞧了瞧,那確實是他寧家的白玉龍形佩,玉佩上還刻了一個寧字,唯有他寧家的子孫,才會有這塊刻有寧字的白玉龍形佩。
“你一個小乞丐,怎么可能有這么貴重的東西?”秦棉呵斥到。寧初初看有人撐腰了,小臉上更加傲嬌了。
“那塊玉佩上刻了一個寧字,還刻了一個云字啊。”
云舒委屈的眼淚快要出來了,急忙解釋著,“這塊玉佩是我娘留給我的,不是少爺的那塊。”
寧嚴聽完,一反往日氣定神閑的神色,臉上有些焦急,拿著玉佩仔細瞧了瞧,確實除了寧字,還有一個云字。“你娘叫什么名字?”
“云鳳。”
云舒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寧嚴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站在一旁的秦棉則是一臉震驚,癱坐在了椅子上,嘴里反復嘟囔著“云鳳”這個名字。
惠昭芳和榮金枝也不胡鬧了,相視一笑站在原地一副看戲的表情。
寧初初不知所措的站著,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他不知道那個云鳳是誰,只知道自己冤枉了云舒,轉動著兩只大眼睛,愧疚的不敢再看云舒。
“你說云鳳是你娘?”寧嚴緩步走到云舒面前,反復打量著云舒。
除了那張櫻桃小口長得像云鳳之外,眉眼之間和云鳳沒有幾分相似的,可這長相他卻很熟悉。
他看看云舒,再看看自己的兒子寧初初,確實很熟悉。
“是啊,我娘去世的時候把這塊玉佩交給我的,她讓我去找我爹。”
云舒想到自己的娘,眼淚終于還是落下來了,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昨日我看到小少爺的書兜里也有這塊玉佩,就想來問問夫人的,可夫人因為老爺你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我就沒有再來打擾她。”
寧嚴聽完,再看看手中的玉佩,然后把它交還給云舒,“你娘她人呢?”
“娘在我六歲的時候就死了,除了這塊玉佩,她什么都沒留下,嗚嗚嗚......”
云舒大聲哭了出來,娘去世后的幾年里她真的很辛苦,沒有銀子,年紀還小,只有一間破草屋和這個玉佩,肚子餓了她就去偷東西吃,被人發(fā)現后打得遍體鱗傷,有好幾次她傷口發(fā)炎差點熬不過來,一幫乞丐看她可憐就帶著她一起乞討,她這才活了下來。
“你今年幾歲了?”寧嚴問到。
“十六歲。”
看著云舒胳膊上的各種傷痕,寧嚴這才愿意相信眼前這個小女孩是他和妾侍云鳳的女兒。
十六年前云鳳一聲不響的走了,走的時候快要生產了,所以他不明白云鳳為什么要離開他,他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云鳳,這讓他傷懷了很久。
如今終于有了云鳳的消息,卻早就已經陰陽兩隔了。
秦棉素來都知道自家老爺是個多疑的,他不會那么輕易相信眼前這個女孩是她的女兒,即使她手里拿著寧家的憑證。
看著寧嚴緊鎖著眉頭不再說話,于是秦棉松了一口氣,鎮(zhèn)定自若的打圓場,“老爺,今天大家也有點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下,云舒的身份是一件大事,需得從長計議。”
寧嚴需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需要知道云舒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兒,于是也就應了秦棉的話,吩咐人好好照顧云舒之后就走了。
寧府很久沒有這么鬧騰了,所有人疲憊不堪,只想先顧好自己,暫時也就沒有那么多心思去想多余的事情,都先回各自的院子休息了。
云舒站在堂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還是寧初初叫她先回院子,她才跟著寧初初走了,走之前,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消失在廊上的寧嚴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挑了一下,眼神變的狠戾,不再是方才楚楚可憐的模樣,可這一切變化卻沒有人發(fā)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