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離別沒有長亭古道,沒有勸君更盡一杯酒,就是在一個和平時一樣的清晨,有的人卻留在了昨天。
2008年的一個夏日凌晨,熟睡的我被一道刺耳的聲音吵醒。
“吉生??!吉生啊!你噠快不行了!吉生??!”是奶奶的聲音,慌亂和不安。
當(dāng)時的我并不清醒,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只記得房間充斥著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是爺爺去世了,一切來的都那么突然。
我平日里害怕他,因為他很嚴(yán)肅,經(jīng)常對我發(fā)脾氣,但我媽說是我調(diào)皮搗蛋惹得他不高興。
那幾日云很淡,風(fēng)很輕,空中都彌漫著梔子花的淡淡香味。
這幾日,家里出現(xiàn)了我從未見過的遠(yuǎn)房親戚。他們穿著不合身的白孝衫,拄著哭喪棍,走在靈柩的前頭。
孝子們深深地彎下腰走著,挺傷心地嚎哭他老爹。但抬靈柩的人,后頭帶著鐵鍬、供品、香紙、鞭炮和殯葬辦事人們,甚至部分親戚們開始?xì)g喜一大幫人籌備接下來的流水席,任誰都沒有普通辦喪事的那種沉痛表情。
可時間久了也就淡了,誰還記得這些呢。
其實我們和奶奶是住在一起的,只不過后來用泥磚砌了一堵墻隔開罷了。
也許是長時間的不滿而累積起來的憤怒,終于在幾個月后爆發(fā)。
我不懂大人們之間的種種恩怨,用我爸的話就是:你一小孩不用懂這些。
那天我在屋里聽到外面的尖耳的嘶吼聲,我急忙的跑了出去??匆娔棠特E著腰站在我的對面,也可以說站在我們一家三口的對面。
當(dāng)時的我只知道爸媽和奶奶吵架了,吵的很厲害,砸了很多東西,說了很難聽的話。
奶奶也一直重復(fù)著一句話“命苦?。∶喟?!我的命怎么這么苦!”
那天晚上我印象最深的話是我爸說的:以后不許再去奶奶那。
而那堵墻也就是在這件事之后砌成的。
可大人說的話又幾時做過數(shù)呢。我還是毫無顧忌的去她那吃飯,睡覺。
而奶奶更像是打發(fā)時間,打發(fā)沒有爺爺陪伴的孤獨。
從那之后的每個午后,就像是有了約定一樣,狹小的堂屋坐滿了四五桌的老年人,在一起打麻將。
只是這樣的日子并沒有維持多久,因為奶奶在第二年的夏天也離開了。
是午后來打麻將的老大爺發(fā)現(xiàn)的,據(jù)說當(dāng)時奶奶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地上還有一灘水和摔壞的盆。
我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床邊已經(jīng)圍了一圈人。大部分是打麻將的和幾個湊熱鬧的鄰居。
趴在床前大哭的是奶奶的小女兒,我的姑姑。
我急急忙忙的跑回家,打電話給還在外面工作的爸爸。我哭了,哭的很傷心,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面很難受。
隨后奶奶就被送到了縣里面的殯儀館。
天變了,陰沉的天空充滿了一種沉寂和壓抑的氛圍。今年不知為何常常落雨,天像是蒙著一層灰,驟雨初歇的傍晚,檐下滴滴答答,地面滿是倒影的碎片。
喪事和爺爺辦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我哭的很厲害,因為我真的很愛很愛她。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輕輕灑落,我緩緩睜開眼,夜晚的疲憊被清晨的微風(fēng)一掃而空。
回憶里那朦朧的幾年,好似一副畫,描繪著我童年時的美好時光。有爺爺會帶我去荷塘,一起濯足逗青鯉,池塘里的蓮花還未開,清澈的水輕輕拂過我的腳背,空中飄蕩著十六節(jié)拍的風(fēng)。
奶奶則是每當(dāng)我在門前巷口玩耍,總會在那里等我回家。清晨的霧氣中,她會為我摘好梔子花,小心翼翼地別在我的衣扣上,那清香撲鼻而來,讓我感受到家的溫馨。為我準(zhǔn)備的西瓜,總是帶著姜蒜的味道。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美好的瞬間逐漸消失在生命的長河中。再也沒有幾個時刻,能讓我感受到如此輕盈豐沛而柔情。四季更迭,人亦有其時,萬事萬物都有它完成的時刻。我開始明白,生命的輪回是無法抗拒的,我們只能在有限的時間里去珍惜和把握每一個瞬間。
為了留住那些美好的回憶,我開始記錄下每一個四季里獨有的瞬間:爺爺?shù)男θ?、奶奶的溫柔、小樹的成長、獨自旅行的冒險……我以為這樣就能將時光慢放,讓那些美好的瞬間永遠(yuǎn)停留在我心中。
然而數(shù)十年過去,時間依然從指縫間悄然流逝,故人隨時光蔓延在我生命的圓環(huán),而后佚散。
如今,我終于明白,回憶是一種無法挽留的美麗,它如同流水般逝去,留下的只是那些曾經(jīng)擁有過的溫暖和感動。而我,只能在這流轉(zhuǎn)的時光中,學(xué)會珍惜當(dāng)下,去感受生命中的每一個瞬間,去擁抱那些曾經(jīng)陪伴過我的人和事。
我也不得不困惑,說四季有時,是否人也好比四季,惶惶終有時,一切都將在命運的淋漓中褪色,退化成一句無人知曉的箴言?
小雨忽至,浙淅瀝瀝落在窗沿上?;ù鞍腴_,落日的余暉整整齊齊地鋪躺在窗欞,將外頭梧桐葉子的落影照進(jìn)屋內(nèi)。
我朝著學(xué)校的方向拔足狂奔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七點一刻了。穿梭在眾人之中,我那身深綠淺白校服顯得格格不入。腳踩在下過雨的地面,濺起朵朵水花。
此時的我還會因為忘帶紅領(lǐng)巾而被記名。所以我經(jīng)常閉眼胡謅八扯一個年級幾班,都是基操罷了。
在校的部分老師與我家是領(lǐng)居,看著我長大。所以我的私下生活也被無限放大,避免不了老師在課堂上對我的公開處刑,我也無所謂,就那樣吧,好死不如賴活嘛。
我四年級的時候?qū)W校建了教學(xué)樓,在這鄉(xiāng)下是不多見的。以前的教室是青磚瓦房,每逢下雨就會漏水。
在五年級的時候便搬入了那幢刷著粉漆的五層教學(xué)樓。
“顧晴,我們要搬入教學(xué)樓了,五層誒!??!”朋友在我耳邊興奮的不得了。
是啊,五層的教學(xué)樓,能不開心嗎?
可惜,搬入新樓后不久便換了老師。我們數(shù)學(xué)老師從年輕小伙變成油膩萎縮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