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鄉下悶熱不堪,天空透藍,白云夾雜著一絲躁。
“我和你媽決定了,這個暑假你得上課外班。”我爸扒拉著飯都不忘和我說這事。
那時的我才八歲,對于“課外班”這樣的字眼尤為排斥。因為誰不想有一個快樂的,無憂無慮的童年呢?
“我不要!我不去!”我非常的排斥。
“暑期兩個月之久,你不能一直待在家里無所事事。” emm…好吧,我媽的話猶如圣旨,不容質疑。
“什么課外班?語文?還是數學?!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去!”
“都不是,只是有這個打算,至于你能不能上,還得老師說的算。”
是嗎?那還挺神秘。但我還是不感興趣。因為我的假期生活即將變得不完整,變得無趣。
時隔幾天我爸載著我,騎上了他那輛已經掉了漆,時不時還熄火的紅色摩托車。沒錯,就是去往那家神秘的課外班。
午后的夏風,變得慵懶而疲倦,仿佛也被陽光同化,失去了幾分清爽。然而,它輕輕拂過樹梢,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低語著夏天的秘密。
風吹走了我的喧鬧,我想把夏天的橘子汽水賣給顏料用完的梵高。坐在我爸那掉了漆的摩托車上,盡情享受著夏天帶來的饋贐。
突然,我看見了屋前那棵高大的樟樹,仿佛成了一道自然的影壁。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斑駁的光影。樟樹的枝葉繁茂,綠意盎然,為炎炎夏日帶來一絲清涼。
站在屋前,可以感受到微風帶來的絲絲涼意。樟樹的葉子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音,如同一首悠揚的夏日序曲。
陽光透過樟樹的枝葉,灑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光影交錯的畫面。這些光影隨著微風和樹葉的搖曳而變幻莫測,如同一場視覺的盛宴。站在這片光影之中,仿佛置身于一個夢幻的世界,讓人陶醉其中。
“芮老師你好。”
“你好,你好。”
短暫的對話打斷了我的思緒,原來是神秘課外班的老師。
他姓芮,六十多歲的胖老頭。寸頭還戴了副眼鏡。聽我爸說,他在我們這個地方還小有名氣,雖然我沒聽說過。
所以我親切的稱呼他為“芮老師”。
打完招呼問好后,他便和我爸聊了起來。我爸有時真的和我媽一樣,家里長家里短,我的糗事是一字不落的往外說,搞得我很沒面子。
“她不愛說話,內向,還幼稚。”
“沒事,來我這就不會內向了。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胖老頭的話讓我不明所以。
原來他是要看我的手長不長,說是手指的長度可以決定學習二胡的質量。我也不知真假還是糊弄我們父女倆不懂。
搞了半天原來是個教拉二胡的,但是在當時的年紀我確實沒有聽說過這種樂器,因為在我的認知里,女孩子不應該學習鋼琴或者小提琴嘛。
“手型可以,那就決定時間,來這上課吧。”
我爸很開心,一直說謝謝。我不知道你們父母是不是也這樣,常把這些感謝詞掛在嘴邊,所以導致我從小就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言語交流。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似乎有點down……難道我真的要學習這玩意兒嗎?
“爸,我真的要學嗎?能不能不學啊?那我要是學了,你會不會每天接送我上課啊?二胡啥樣啊?大不大啊?”好奇心驅使著我問出一連串問題。
我已經記不清楚我爸當時是怎么回答我,但肯定多多少少有點不耐煩。
回去的路上連夏天的風都是熱的,這讓我更加的煩躁,汗水沿著我的額頭滑落,濕透了衣衫。
我媽貌似是聽到我爸那笨重摩托車的聲音,在屋里就一直嚷嚷著。
“回來啦,怎么樣?順利嗎?”我媽似乎很是期待。
“順利,順利的不行,那個胖老師讓我定個時間去上課。”我滿是委屈的哭訴,顯然不起作用。
“就這一兩天,我去縣里面的琴行,給她買個二胡。”
看著我爸后背浸滿鹽漬汗水的衣衫,好吧,學就學,有個一技之長也不賴。
那天晚上,我的爺爺奶奶知道后很是高興,好像這類樂器在他們圈子里很受歡迎。
日子過得很快,我還清楚的記得我爸去縣城的那天下著大雨。紅色的摩托車穿梭在通往縣城的路上,依稀可見一個穿著深綠老式雨披的人漸行漸遠,消失在視野里。
那是我第一次接觸樂器,個子小小的我有點小心翼翼,但不得不承認當時的我真的起了興趣,屬實有點打臉。
胖老頭帶的學生有很多,差不多二十號人。但由于學習的進度不一樣,所以分了兩個教室。
屋子有個后院,需要跨過高高的門檻才能到達,踏入青石鋪地的平整院落里,花香隱隱,見一條紅氈鋪地的筆直甬道分開左右。
后院有好幾棵高大的棗樹,胖老頭經常帶我們去摘,就這樣一摘就是六年。六年的時間學生也漸漸少了許多,大多數都是去外地上學了,最后只剩下我們這些小學組的小孩姐。
不過也是幸福,下課就會去摘棗,幫著胖老頭包玉米粒……所以這樣的日子真的很快樂。
可是落葉飄零,走過了四季的轉換雨過。雨過天晴,故事也走到了盡頭。
因為這樣的消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會我剛上初一。
“今天,我在街上遇到了芮老師,他和我說了件事情。”我媽的話讓我不禁皺眉,因為她的語氣太過嚴肅。
“什么事?”
“就和你一起學習二胡的那個小姑娘生病了,挺嚴重的。一開始說自己身上疼,父母都不在意,最后疼的受不了,前不久去縣里的醫院做了檢查,說是癌癥晚期。”
“???癌癥晚期”
“我也是聽你老師說的,說挺嚴重的。”
這是我上初中后第一次聽到她的消息。時隔一個星期,我又一次聽到她的消息。
“今天教堂都在為她祈禱,說是不行了。她爸爸過來了,一直跪在那,真是可憐。”我媽說著也紅了眼眶。
有些意外,因為她在我的印象中是個成績好,愛笑,陽光的女孩。
隨后不久的幾天,我便聽到她去世的消息。
與她最后見面的日子我已經不記得了,但如果我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我可能會好好看看她。
那可是出現在我生命里六年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