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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
縣衙大堂內,阜縣令正襟危坐,身著官服,頭戴官帽,神情嚴肅,身形板正,確有幾分威風凜凜的官老爺架勢。
衙門口傳來一陣喧鬧。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那里,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隨著他的走近,阜縣令的臉色越發難看。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生兒子阜軍。被下人攙扶著的阜軍,毫無緊張之感,坐到了檀木椅上。他的體型過于肥胖,整個檀木椅都因此搖搖晃晃,可他卻毫不在意。剛一坐下,便沖著堂上的阜縣令不滿地大喊:“爹,你到底找我啥事?你難道不想我早點給你造出孫子嗎?”
身后還跟著兩位衙役,完成任務后便回了原位。
縣令府內,阜縣令怒視著面前的兒子,眼中滿是失望與憤怒。他看著阜軍,咬牙切齒地罵道:“天天穿梭于煙花柳巷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真是翻了天了!”
阜軍聽到父親的責罵,心中一緊,剛剛的輕松瞬間消失無蹤。他連忙辯解道:“爹,我沒有。”
阜縣令見他依舊執迷不悟,更加氣憤地說道:“人家都已經上門了,你卻依舊執迷不悟,你真該吃點教訓。”
聽到這里,阜軍終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心里氣得要死,狠狠在蘇皖柔一家人頭上記了一筆,但面上卻只能服軟:“爹,我可是你的親兒子啊,你可不能讓我進去。”
阜縣令看著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最終還是忍不下心,無奈地嘆了口氣:“哎,你且跟我講講到底發生了什么。”
半個小時后,阜縣令聽完阜軍的講述,氣憤地猛地拍了案板,然后將一側的驚堂木砸向阜軍所在位置的旁邊的地面,嚇得阜軍和陪同他一起前來的下人大氣都不敢出。他起身大喝:“瞧瞧你做的都是什么混事,說出去,你老爹我的老臉往哪里擱?”
阜軍聽此,覺得有些不服,于是小聲的嘟囔了句“誰叫她不愿跟我。”然后就被阜縣令瞪了一眼,縮了縮脖子,也就不吱聲了。
一旁的師爺看了眼阜軍,在阜縣令耳邊說了什么,阜縣令頓時眉開眼笑:“不錯,你確定有用?”
“自然”
不久后,阜縣令便傳蘇氏母女升堂。蘇母牽著蘇皖柔的手,緩緩走進堂內。蘇皖柔怯生生地跟在母親身后,眼神中透著緊張和不安。
蘇母跪在堂下,阜軍也跪在一旁。蘇母看到阜軍,情緒瞬間激動起來,她手指著阜軍,朝阜縣令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我可憐的女兒就被他強取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蘇皖柔緊緊扯著母親的衣角,鉆進她的懷里,仿佛這樣才能找到一絲安全感。
阜軍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切,我那是看得起你們。”
蘇母瞪大了眼睛:“家女已有婚約在身,你明知卻依然強取,你睡覺真的安心嘛?你的良心不會疼嗎?”
阜軍不耐煩地嚷嚷著:“快點結束吧!”
這時,阜縣令拍了拍驚堂木,伴隨著敲擊聲,他用渾厚的聲音說道:“肅靜!肅靜!”待聲響停止,他看向跪于堂下,哭得梨花帶雨的蘇母,冷冷地說:“這是衙門,不是鬧市,不是給你撒潑的地方。”
蘇母身子微微一顫,沒有去反駁。
“蘇氏,你有何冤屈?”
“回官老爺,我要狀告強取良女并囚禁。”
阜縣令轉頭看向阜軍:“可有此事?”
“回官老爺,未有此事,我與蘇氏之女素不相識,怎會干強取并囚禁這等事?”
“你胡說八道!”喊這句話的不是蘇母,而是她懷中的蘇皖柔。她死死盯著阜軍,繼續說道:“我見過你!就是你,不僅強取我姐姐,還毆打我姐夫!”
大堂內陷入了詭異的平靜,過了一會兒,阜軍率先出聲打破這份平靜:“恐怕她口中的姐姐早就被她的母親殺害,蘇氏母女來此是為了讓我背罪的同時,再敲詐我一筆錢財。”
蘇母怒了:“胡言亂語!我從未做出過傷害我閨女的事!”
阜軍微微一笑:“你當真確定嗎?”
“你莫要往我身上潑臟水!”
“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蘇氏。”阜縣令俯視著她,冷冷的說,“來人帶證人上臺。”
話音剛落,衙役便領著兩個熟人走了出來。當蘇母看到其中那人的面貌,整個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的瞪大了眼睛,她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掉入了一個設計好的陷阱。
“瀟瀟啊,你怎么能騙人呢?還誣告人家阜少爺,你不喜歡你閨女,你也不能害她,通過栽贓騙錢啊。”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沈姨,她已經被收買了,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哪怕她如何信神,依舊架不住對方給的多,嘴上亂說著,嘴角弧度怎么都壓不下去像只奸詐的狐貍。
而站在她旁邊的則是年邁的杵著拐的楚婆婆,自從她進來之后,怨恨的目光便死死盯著蘇氏母女。楚婆婆恨他們蘇家人,是蘇家四子的共識,可原因就沒人跟蘇皖柔他們解釋,
他們知道只要從楚婆婆身邊走過或者從她門前經過都會聽到她叫罵,不是罵狗就是罵雞,起初還不認為他是在說自己,但時間久了,慢慢地明白她其實是在指桑罵槐。
后來才從村里小孩那聽說,其實楚婆婆很喜歡小孩,經常會給經過的小孩送吃的,也讓他們更加的確定這一點。
這時,沈姨開始向阜縣令做了自我介紹,而后講述蘇母是如何如何喜歡男孩,當初如何如何想方設法想把那些女孩害死,然后將自己編造的蘇母用石頭砸死蘇韻文的故事說出口。
明明邏輯狗屁不通,可周圍人除了蘇皖柔和蘇母似乎都對此深信不疑,一個個哭得比鬼都假。
蘇皖柔剛想要反駁,就被蘇母捂住了嘴巴,只聽蘇母在耳邊低聲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爭辯無用。”
沈姨滿臉笑意地看著蘇母,挑了挑眉:“瀟瀟,如何啊?”話還未落,楚婆婆已迫不及待地將沈姨向后拉去。
“唉唉唉,不是你……”沈姨抱怨的話語被打斷。楚婆婆走上前,惡狠狠地瞪著蘇母,抬手指向她,用蒼老的聲音怒喝道:“她就是一毒婦,不,是他們全家都沒一個好東西,都該被殺頭,被凌遲!”說著,不停地用拐棍敲擊地面,以表達內心的憤怒。興許是動了氣,身體有些承受不住,楚婆婆忽然俯下身子咳嗽起來,接著便向后一倒。好在沈姨剛好站在身后,將她接住。
“哦喲,楚婆婆,別動氣嘞!也沒有那么嚴重啦,多少年前的事啦!”
聽了這話,楚婆婆扶住額頭,閉上眼,腦殼愈發清晰。確定清醒不少后,猛地推了沈姨一把,這一推,把沈姨都給推懵了,她倒在地上,不知所措。
“沒多嚴重?那是我兒!我含辛茹苦的養了十六年的兒子!我的親生兒子!”楚婆婆哭了。
蘇母一臉復雜的看著楚婆婆:“楚婆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聽我說,其實我當時嫁進來也不知道這個情況!”
楚婆婆聽此,立刻抬頭瞪向她:“你給我閉嘴!”然后看向阜縣令:“她殺了人,我看見了,我聽見了!”
一旁的阜軍看著這一幕,笑得格外開懷。阜縣令俯視著蘇母:“蘇氏,你可知罪?”蘇母早已心灰意冷,無論自己作何解釋,眼前這些人都不會相信,不如不做答。
天色陰沉,仿佛要壓下來一般。阜縣令猛地站起身來,大聲喊道:“來人吶,把嫌犯蘇瀟瀟押入大牢,嚴加審訊,不得有誤!”蘇母還沒反應過來,兩名衙役已經走到她身后,將她的雙手反扣在背后,押著她往牢房走去。
蘇皖柔想要阻攔,卻被完全無視,甚至被扔出了衙門。那扇赤紅的大門緩緩關閉,蘇皖柔急忙從地上爬起來,撲過去想要阻止,然而,她還是晚了一步,大門在她面前合上了。
天空似乎也在映照她的內心,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瘦小的蘇皖柔趴在衙門口,拼命地拍打著大門,一邊扯著嗓子喊道:“我娘是冤枉的!放了她吧!”然而,沒有人回應她的呼喊。
她那張蠟黃的小臉被雨水打濕,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額頭的碎發粘在額頭上,整個人仿佛浸在了水池里。那件單薄的麻衣因為雨水緊緊地貼在她的肌膚上,冷氣灌進她的衣襟,她忍不住冷得瑟瑟發抖,但她仍然沒有停下拍打大門的動作。
下一秒,大門被拉開了。緊接著,傳來一聲嘆息,只聽那人說道:“你走吧,不然今天你也難逃一劫。”
視線已經被雨水打得模糊不清,蘇皖柔瞇起眼睛,也只能依稀看到那人的身形輪廓。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救世主,從趴著的姿勢改成了跪著,然后朝著那個方向磕頭:“救救我娘!求求你救救我娘!可以嗎?”
“孩子,我真的無能為力,這就是命啊!要怪就怪你娘和你姐命不好吧!”說著,那人就要重新把大門拉上。聽到拉門的聲音,蘇皖柔迅速撲過去,竭盡全力地扯住門邊,眼底泛起淚花:“求求你。”
只聽那人嘆了口氣,小聲嘟囔了一句:“造孽啊……”說完,他將大門重新拉開,從腰間扯出錢袋,扔了出去。
聽到響聲,蘇皖柔下意識地轉頭看去。見她分神,那人迅速出手,將她的小手盡數掰開,然后重重地關上了大門。
此時,蘇皖柔回過神來,再次去拍打那扇緊閉的門,然而,這一次,無人回應她。
這次,蘇皖柔徹底崩潰了。她仰頭大喊“啊——”,接著一頭撞向大門,這并未讓她流血或撞死,只是額頭出現了擦傷,變得紅紅的。冷靜下來后,她靜靜地坐在門口,任由雨水拍打自己。
“我得回家……”
蘇皖柔緩緩站了起來,然后朝著家的方向走去,整個人搖搖晃晃的。途中,她看到一個小錢袋,正是那人丟出來的。她撿起來看了一下,發現錢袋上面繡著赤紅的“鶴”字。
好熟悉……
蘇皖柔已經分不出更多的心神去想事了,她搖搖晃晃地朝家的方向走去。但顯然,她現在的身體并不足以支撐她走回家。果不其然,剛走出十幾米,她就一頭栽倒在地,意識漸漸模糊。
“姐姐,姐姐,你還好嗎?”一道焦急的聲音在她意識徹底消失前響起,蘇皖柔感覺有人在推她。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