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新筑城者勢力的歡迎之下，孟開成功的入主了克里珀堡。

作為新一任的大守護者，民眾對他毫無認知，沒有期待更多的是厭惡和憤怒。

畢竟他把下層區的人帶到了上層區，機械和一些在政變中失去了一切的人開始入住下層區成為礦工，但這些新人想要立足，就會對上層區原有的生態造成破壞。

因為他們人數太多了，能夠來地上，就沒有人想要在無光的地下繼續生存。

而他們來了，就要擠占上層區人的生存空間。

貝洛伯格僅有一個城市的容量，就如同裂界爆發之后淪陷區的人來到了新的城鎮，他們很快就會發現他們可以繼續勞動，但市場確實沒有這么多人需要他們的勞動。

屬于是一種奇怪的產值增加壓過了市場的消費上限，或者直白點說，這就是一種經濟危機。

有購買力的人完全吃不下市場的產值，而那些被迫離開淪陷區的民眾卻還在盡心盡力的努力——他們此刻的努力，一來會讓其他工人的工資進一步下滑，也就是讓民眾手里的錢更少，二來也會讓市場中流通的物資產值更高。

下層區本來就吃不下這種產值，工廠會輕易地發現這件事情，于是他們必須進行裁員了。

養著這些工人對于工廠的發展沒什么用處，你需要發放這么多人的工資，可環境也告訴你了，其實只需要一半的人在這里工作就可以供給市場的需求。

有人被開除了，就會導致這種輪回更進一步。

這就是羅斯福在任時期看到的艾美莉卡大蕭條的背景，他們的工業產值太高但中底層階級的財富太少，為了促進消費銀行放松貸款的限制，讓這些人將二十年后的未來都給消費出去了，于是那個時代幾乎所有人看起來都是富翁，因為銀行甚至不看貸款資格，就愿意讓這些人拿到錢去花。

這是當時艾美莉卡的政府問題，他們篤信市場有看不見的手會自我調節，事實上它調節不過來了。

貸款消費的膨脹在上一代人徹底爽玩之后，下一代的新生消費群體卻還沒有資格進行這種貸款未來的操作，于是經濟徹底爆炸，進而引動了大蕭條。

這不是因為弱小而引動的麻煩，反而是因為那個時間點的艾美莉卡國力太強了。

羅斯福解決這個問題靠的是老天，第二次大戰的階段，艾美莉卡在全世界的范圍內做生意，將國內的產值賭了一次未來。

戰爭。

這是人類歷史之中永遠不變的豪賭，如果你瀕臨毀滅，你會考慮這一賭。當時的德意志就是走上了這條路，在冰雪之中吃癟之前，這個國家確實是當時歐陸最兇殘的獵手，而在那個不能提及名字的人出現之前，德意志可不是這種雄踞歐陸的態勢。

當然后來的人們對它有更直接的認識，比如50萬馬克的面包。

正常做生意想把這個國家做起來，這完全是不現實的，因為根本做不到，它的主權淪喪到了這種程度，你愿意正常做生意，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他們大老遠來了，正常做生意可以，但虧了錢他們會怎么辦？

很簡單，東陸寫的一清二楚。

你不想做生意我想，你想賺錢我更想，你想賺我的錢，我會用槍炮去拿而不是用正經的生意手段。

我都把槍管子塞進你喉嚨里了，你跟我說我要正常做生意？

我沒槍和你正常做生意，我有槍了還有和你正常做生意，那我這槍不是白帶了？

下層區還真有一只宏觀調控的大手，這些流浪者最后淪落在礦區或者機械聚落。

前者地火愿意養著他們，每天給基礎的物資保障，他們不想工作也懶得動彈，這點物資還算勉強能夠果腹，他們就繼續蹲在哪里一動不動。

客觀地說，他們的不勞動對于大局而言是好事情，因為就算勞動了，也只會讓更多人痛苦。

后者史瓦羅會給他們安排工作，它讓自己認可的【淘金者】在整個地下的范圍內搜索殘缺的機械人，拆解零件或者重新修復，一點點地增強武力。

這操作其實有點沒什么意義。

機械流派不暴兵，用這種零零碎碎地手段去攢兵，這要是能成功那就太扯淡了。

高端戰力可能需要一些偶然，確實得零零碎碎的造。

但基礎的兵種你也要零零碎碎的造，那還玩什么智械危機呢？

史瓦羅沒有暴兵的機制，它應該有兵工廠的一些資料，但它不能這么做。

這件事情是孟開修正的，他攔下了所有打算供給上層區的物資，孤注一擲地把下層區的民生賭在了史瓦羅的身上。

所以這就是為什么他要上去冒險的原因了。

因為如果再不打，下層區沒飯吃的人就得把他撕了當飯吃了。

暴兵在這個環境下需要壓榨民眾的生活，資源是有限的，想要氪在軍備上，民生就要為此做出犧牲。

但它的本意是通過戰爭掠奪資本，讓民眾可以過上正常勞作不可能得到的生活。

大嚶鼎盛的時候，日不落是殖民地割血輸出扛起來的，能讓它們割肉輸血，當然是因為大嚶的遠洋艦隊和陸軍足夠強盛。

顯然這一把非常成功，孟開成功從地火的首領變成了下層區的英雄。

每一個人來到上層區，下層區的人就會對他增加一份感激，而上層區也會多一份排斥。

他們要的是在上層區生活的機會，而這種機會孟開可以給，但他總不能壓著別人的頭讓他們把自己的生活讓給下層區的普通人。

還是要靠競爭來爭取的，這是很公平的機制，遺憾的是，對于既得利益者來說，這就不夠公平了。

嚴格上說，科舉制其實已經相對公平了，可在隋唐時期，還是有很多達官顯貴不愿意接受。

因為在科舉制之前還有一種做官的制度，九品中正制。

詳細描述制度很難，簡單點說就是大家依靠姓氏劃分等級來當官。

科舉制固然公平，但他們享受過另外的公平，自然接受不了這種突然要和別人競爭的機制。

從九品到科舉制，受益者是在變多的，遺憾的是，少數人才擁有決定的話語權。

對于上層區的人來說，他們不是沒有競爭，只是和他們競爭的，都是上層區的人。

貝洛伯格的上下層區劃分在實際上已經是偏向于奴隸制度了，他們沒把下層區當人，但也就是這種機制，有奴隸抗起來大部分的臟活累活，上層區的生活當然是相對輕松的。

和雅典相似，很多人都知道雅典是個民主文明，但他們大概率不知道，雅典是如何劃分具有投票權的居民的。

居民也許享受公平和民主，但怎么當上居民，這就不是個公平和民主的話題了。

有人當不了人，才有人能當人上人。

而現在下層區的人爬上來了，他們開始獲得人的權力，也就意味著有些人必須去接受他們留下的“爛攤子”，不能當人了。

他們肯定不滿意，利益之爭，他們想要生吞活剝孟開都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這種基礎的沖突用膝蓋去向都知道鐵衛肯定是站在孟開這邊的，只要這些下層區泥腿子做的不過分或者傷害的并不是鐵衛的家屬，他們肯定很樂意向新任大守護者表示忠誠——眾所周知，大守護者就是這些泥腿子的背景。

劇情結束之后布洛妮婭不會這么做的，哪怕她親身去下層區體驗過，知道這里的環境并不好，但她作為正統的大守護者，身邊被筑城者所簇擁，就注定了只能夠繼續維持這樣的秩序。

她可以給下層區一些公平，但也不能太公平，一個在人上人的領域里走出來的貴族派繼承者，她只能維持自己階級的地位。

千百年來有一個規則是一定的，公平從來都無法依靠別人賦予，必須用自己的雙手去爭取，而不能等待別人的施舍和憐憫。

他們絕對不會施舍公平，這東西價值太昂貴了。

當然，這也很符合下層區的投入。

只算劇情，以地火作為考量的話，下層區在命運的節點只投入了兩次機會。

一次是幫助列車組擊敗史瓦羅，一次是希兒一直跟隨到了大決戰。

從紙面計算，他們一共就投入了幾個人。

娜塔莎和希兒，兩個人幫了忙，然后故事就到此結束了。

她們投入的太少，最后的報酬太少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這種命運的節點，地火沒想過索要更多，投入如此之少，最后結賬的時候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收益也是正常的。

娜塔莎在那個階段的解釋是完全站不住腳的，無論下層區有多少關鍵的事情，都不可能比列車組和布洛妮婭帶來的那個麻煩更加嚴重。

那是事關整個文明生死的情報。

而就是這種等級的情報，地火只是把史瓦羅的存在告訴了列車組，他們吝惜于在命運的賭桌上壓上自己的籌碼。所以最后命運也客觀地給予了它的回報，希兒成為了布洛妮婭的近侍，她跟隨在布洛妮婭的身邊，而地火仍舊是地火，下層區仍舊是下層區。

公允地說，希兒毫無用處。

她對政務不通，對布洛妮婭又有太多的妥協和容忍，這也就意味著，她本來是下層區放在大守護者身邊一個傳達他們聲音的棋子，但這個棋子并不愿意真的為了下層區和大守護者鬧得不愉快。

她背棄了自己的立場，投入了蘭德女士的懷抱里。

所以最后，這里的故事其實并沒有太多的變化。

下層區還是下層區，上層區仍舊是上層區。

你不能指望一個從小就離開了下層區，接受正規貴族教育的蘭德女士最后會選擇忽視上層區的利益，把建設下層區放在首位工作上。

這故事挺熟悉的，非要說的話，須彌這個國家的故事就很適合了。

沙漠人在幫助草之神解決問題之后，他們距離權力中樞最近的那位學者離開了教令院區沙漠當了個老師，而六賢者之中，仍舊是雨林民占據了主導地位。

革命···不，神明和大守護者其實都是上層階級，從上到下的是改革，這種改革之中，勝利者不曾因為自己的勝利得到更多，失敗者也不曾因為自己的失敗而失去什么，這種改革當然是有問題的。

所以改革是很溫和的，六賢者倒臺之后，草之神仍舊不會改變須彌的現狀，祂會給沙漠一些幫助，但也僅此而已，沙漠還是雨林民豢養的獵犬。

可可利亞倒臺之后，她仍舊是偉大的大守護者，她的女兒為了大局遮掩了她的罪孽，并且秉承她的理念，繼續統治這座城邦。

肉眼可見的，大守護者還是會這么甄選，她們仍舊保持貴族階級的純粹性，絲毫不會解決上下層區的核心問題。

改革素來相對溫和，但溫和到了幾乎沒有任何勝利果實的改革，孟開還是覺得很少見的。

他做不到這種程度，他的利益基石在下層區，這也就意味著他不可能改革，這不是一個泥腿子有資格說出來的話。

“怨聲載道。”

他低聲呢喃。

坐在他對面的布洛妮婭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微笑。

她此刻四肢健全，仍舊穿戴著過去的軍裝，神色寡淡而又疏離。

甚至沒有仇恨。

并非是不仇恨了，只是因為已經深刻體悟到了單純的仇恨是毫無意義的。

孟開不敢用這個人。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知道這些事情對于布洛妮婭意味著什么，所以哪怕他知道布洛妮婭就是此刻自己需要的人才，他也決然不敢用。

英雄故事里常有這樣的劇本，哪怕你殺了她的父母，摧毀了她的家族，讓她從千金小姐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但她最后還是會幫你——因為你做這些事情是出于公理和正義，是對方的父母先觸犯了律法，然后你才為了正義而殺了他們的。

既然是他們有錯在先，哪怕有親情的成分，對方也得承認這就是自己的親眷死有余辜，她應當為了正義而選擇原諒你，乃至是為了你貢獻自己的力量。

孟開管這種人叫戀愛腦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