鉚釘鎮的邊緣。
下層區曾經龐然的生活區域逐漸被壓縮，城鎮不斷淪陷的同時，下層區的民眾能夠生活的范圍也就越發的有限。
資源決定了文明的秩序狀態和生存狀態，吃飯成問題的情況下，就不能指望大家文明懂禮了。
前行的道路上希兒臭著一張臉。
和孟開的交流之中她輸了，這和聰明與否無關，只是對方的言辭更加直觀。
“你不是說我的看法就只是為了捏造上層區有問題，我們下層區是上層區問題的犧牲者，借此來博取同情？”她捏著嗓子，笑容古怪，“怎么，你最后還不是肯定了我的說法！”
“你敢說你不是這個意思？”
看好美色，但孟開不被美色干擾，“你自己都說了，你是被奧列格藏在了補給袋中，偷偷帶到了上層區。”
“而之后就是筑城者們決定的封鎖上下層區的決定。”
他指了指殘破不堪的環境，無光的地下世界，“顯然我們的生活環境很差，所以一定要有一個人對我們的艱苦環境負責的。”
“要么是我們愚蠢，連自己的生活都無法負責。”
“要么是自己人做出了錯誤的決定，而我們下層區是被犧牲者，承擔了這份不該承擔的責任。”
他認真看向了希兒，“你總不會告訴我說，你覺得我們生活的不好是因為我們愚蠢吧？你敢這么說，我都不敢這么認的。”
“我又不是沒有懷疑過，”希兒嘟囔道，“什么我們，你明明就是個異星球人！”
孟開沉默。
“正常的教育環境都是這樣的，大環境會告訴我們，我們的生活之所以艱難困頓，是因為我們不夠努力···我很高興你只是這么懷疑過，懷疑自己的苦難是否真的是因為自己的不努力，但你也只是懷疑，最后還是否認了這個說法。”
孟開長出一口氣，“我就是雅利洛星球的一個下層區人，我們的艱苦是因為上層區高層的愚蠢決定，而非是我們不夠努力。”
“請相信我，希兒小姐。”他認真說道，“這不是為了給下層區同胞們一個戰斗的理由而胡編亂造的借口，而是我們實打實的，必須去反抗的現實。”
“那你之前還那樣說我？”希兒挑了挑眉，“你不是聲稱我那都是自私自利，為了宣揚自己正確性的行為。”
她倒是不否認這個自己人的說法了，盡管也不太支持。
“正義的旗幟只能有一個人去揮舞，我知道你的基礎理念是對的，但我想當你的上司，你的言辭和說法就必須有不恰當的地方。”
孟開聳了聳肩，“你得錯，可以不是全錯，但必須犯錯了。”
“而我是唯一正確的那一個人，我需要這個身份，我想要站到臺前。”
希兒愣住了一瞬間。
她在下層區并未面對過如此簡單直接的惡意——總要有點東西的，水、食物、美色、錢···總要有什么東西是你和他人有所沖突了，然后大家才有必要產生惡意。
但正統的話語權這種東西，就涉及到了希兒的知識盲區了。
下層區沒有人為了這個而爭斗。
“因為【地火】的強大和高尚讓其他試圖完成權力分割的小團體不得不偃旗息鼓，他們壓根就沒有對抗【地火】的武力，正統的旗幟只會在【地火】的手中。”
孟開并不介意描述這些，“但這對我們有用，下層區和上層區的民眾，同樣可以分享這顆星球的控制權。”
“所以為什么一定是上層區的人可以決定我們的命運，讓我們留在無光的地下世界掙扎生活呢？”
希兒撇了撇嘴，“反正不是你所謂的正統、正義的大旗。”
孟開鼓了鼓掌，“是槍桿子，上層區的武力碾壓了下層區，所以我們只能屈服。我們犧牲的原因不是因為每個人都偉大的認可了筑城者的‘大局觀念’，為了文明而選擇了付出自我。”
“我們只是反抗不了而已。”
他壓低了聲音，“但你不能這么說，我們就是為了雅利洛的人類文明而主動承擔的犧牲，只是漫長時間之后發現筑城者另有目的，視我們的犧牲如同玩鬧，并不珍視我們的付出，所以我們選擇了反抗。”
“這東西有用嗎？”希兒抓了抓頭發。
她還是能夠理解的，就是不清楚孟開的說辭有什么用處。
這不是人民史觀的世界，師出有名、正義之師都沒有用，強大的一方是正反手隨便吊起來打弱小的一方。
高端武力可以壓縮到個體，令使都已經越過了星球，開始對星系下手了，希兒不明白正義的價值也很正常。
因為在這種英雄史觀的世界里，正義真的就沒有價值，勝利者都是正義的。
你的正義之舉可以得到千百個勢力的支持，但最后你就會發現，他們無法提供言語之外的任何支持。
好樣的、精神點、別丟份···信了就是上去挨打。
“但人們是喜歡偉大、光明、正直這些東西的。”孟開認真地說道，“我沒打算把正義用在任何敵人身上，我只希望我能夠讓自己人覺得，我們的舉動是正義之舉，是為了雅利洛的文明延續而做出的艱難決定。”
“不管個體在行為上的選擇是否會偏向為惡，但他們的整體選擇，到底是偏向于這種人的。”
“騙子。”希兒嘆息一口氣。
她還是為了孟開當時的說辭耿耿于懷，什么正常人開口也不該是母女拌飯的。
孟開搖了搖頭，說道：“拌飯的本質就是對道德倫理的踐踏所反襯的特權，你都知道母女共侍有多么荒謬，那么你就該知道，能夠讓她們做到這種程度的我有多么特殊。美色的背后是特權，踐踏道德不受懲罰甚至會被追捧的特權才是這種搭配的真正價值。”
“而和力量相比，美色和權力都顯得遜色了。”
“你說我是個騙子，但我會為了這份利益，當千百年的騙子，做無數人口中的君子。”孟開的眸子明亮，“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是否就不是騙子，而是真正的英雄了呢？”
“我啊，要成為最大的英雄。”
他看向了無光的穹頂，語氣輕的如同水珠落地，全無波瀾和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