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沉默前進。

克拉拉轉動腦袋拼命想辦法勸說孟開放棄。

物資丟棄已成現實了，這里的人匯聚的越多，他們的野心和欲望就越大。

除了長期庇護他們的史瓦羅以外，克拉拉想不出還有誰能夠壓服這些人的野心。

既定損失已經明確的情況下，降低損失就成為了第一的選擇，她是真的希望這些人能夠跑路，奈何孟開冷靜地像個死人。

他甚至是完全知道這是一場犧牲游戲，并且把犧牲的本質說了出來，可不僅是他，這些跟隨在孟開身后的老兵同樣神色寡淡，繼續陪同孟開。

怎么這些人都不怕死的嗎？

“說服史瓦羅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我記得【地火】之前已經努力過很多次了，但別說是正式交談，雙方甚至連會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孟開隨口提道。

“這件事情克拉拉幫不了你們的。”克拉拉搖了搖頭，“克拉拉也很希望史瓦羅先生能夠和地火的諸位好好交談一番，但史瓦羅先生總是強調計算的結果，并不相信人類。”

這種莫名的開場聽起來就像是你幫我個忙我就聽你的，這么忙克拉拉覺得自己幫不了。

她不是沒有努力過，只是每一次雙方劍拔弩張的情緒都讓她記憶猶新。

雙方有某種本質上，她完全看不懂的矛盾。

“史瓦羅的計算結果是對的。”孟開搖了搖頭，“沒有足夠強大的變數，這顆星球的命運已經走到結局了。”

“你相信史瓦羅先生的計算？”克拉拉有些詫異。

她聽過有人強調人定勝天、不去努力怎么知道結局改變不了的，當然也有人愿意承認命運的強權，孟開承認命運的堅硬其實不足為奇。

但地火的高層孟開不能承認。

“我掛著地火當然不該承認，你知道這份計算結果里最直接的威脅是什么？是沒有希望。”孟開搖了搖頭，“史瓦羅未必不懂，所以它只是做出阻止溝通的舉動，卻并不向那些疑惑于為什么這么做的人表明真相。”

“而地火是下層區人類勢力的核心，它更加不能承認命運的穩定和注定失敗的未來——倘若你我都知道天災襲來而所有人都會死，現有的秩序就會蕩然無存。”

沒有未來，當然就不需要做任何的積攢類的工作，所有人的追求都會變成短時間的享受。

但資源的分配決定了短時間的享受只能夠靠掠奪，掠奪直白的說，無非就是殺和搶。

地火當然不敢承認史瓦羅的計算是對的。

人們需要希望，黑暗中點燃火把，它如何微弱也是一縷光。

在光芒沒有熄滅之前，這就是庇護所有人的希望，哪怕它根本照不到太多人，可人們能夠看見火，暫時就不會迷失在黑暗之中。

“這是道路的爭斗，一個知道自己是對的，一個不能承認自己是錯的，所以他們只能夠角力來驗證誰對誰錯。”

孟開神色莫名，“可惜，史瓦羅是對的。”

如果不是列車組，他們根本就解決不了星核···準確些說，在列車組出現之前，下層區壓根就沒有人聽說過星核。

他們距離真相的距離太遙遠，更何況真相的背后還有更加殘忍的真相。

克拉拉聽不懂孟開的感嘆，她只是沉默，然后問道：“所以，你并不是想要尋找史瓦羅先生進行溝通？”

“我打算直接行動。”孟開搖頭說，“而且你說的不是溝通，是請求。”

“可以被單方面的審批同意或者拒絕的申請并不是溝通，史瓦羅沒覺得地火算是一種值得尊重的武裝力量。”

他神色冷漠，“既然它從來不覺得是溝通，我也并不覺得還有溝通的必要了。”

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就算是列車組，也是把史瓦羅給車翻了才讓這只大機器人開始聽自己的道理。

難道他們說的沒有道理？

不允許人們前往上層區本就是晚死兩天的拖延之舉，作為地外來客他們也確實是真正的變數，那史瓦羅聽了嗎？

它沒有承認對方的任何道理，反而對方說的越是言之鑿鑿，越是想要證明自己，它就越把對手當作敵人。

請求就是這樣。

你告訴它我們有力量，它說對對對，你和那些菜雞不同，確實能夠傷到我，所以評估是威脅上升。

你說出星核來證明自己是異星球勢力，是預測之外的變數，它說你們居然知道星核那根據命令任何接觸星核的人都會帶來災難，威脅再次上升，它要開始殲滅了。

這種純純的自我角色根本就不是能夠交流的對象，你越是想要證明自己的可信度，它就越發抬高你的威脅指數。

“就從今天開始吧。”孟開神色帶著期待。

“不要！”克拉拉伸手攔住了孟開。

她是命途行者，但力量并沒有現在的孟開出色，他拍開了女孩的手，神色冷漠。

“你覺得我們是直鉤垂釣，必須要等待他們動手，然后才能夠光明正大的開始殺戮？”孟開低下頭，輕聲說道，“可地火不是這么想的。”

他們之間顯而易見地爆發了沖突。

有人振臂高呼著保護克拉拉的口號就開始往前沖，第一個人上前，后續的流浪者自然都不在猶豫。

理由是現成的，誰都知道史瓦羅寶貝克拉拉，用克拉拉當理由之后怎么都可以交代。

好處是現成的，史瓦羅不拒絕地髓兌換物資，這么多的地髓搶到一點就是挖幾個月的垃圾都比不上。

什么都是現成的，還有什么理由不動手呢？

因為畏懼那些老弱病殘的組合，還是那個一直冷著臉的裝逼犯？

他只是一個人而已！

如果裝一點，孟開可以站在車頭上張開雙臂，但他很務實，所以他直接翻滾下去趴在了地上。

士兵的反應和他如出一轍，克拉拉下意識地跟隨一塊趴伏在了地上，下一刻槍聲如雷鳴作響，密集的子彈幾乎拉成了一片雨幕，好在轉瞬之間驟雨直歇，槍聲從響起到停止的時間短暫，就像是一種錯覺而已。

孟開默默地爬起來，深吸了一口氣。

刺耳的嚎叫聲和鮮血的腥味同時刺激著人體的感官，他甚至能夠嗅到硝煙的味道。

身體并沒有給予任何正面的回應，這些聽上去就應該讓人腎上腺素爆發的環境條件卻無法讓孟開的身體再次興奮起來。

其實貝洛伯格的科技樹曾經是相當強大的，只是后來被打斷層了，到現在都沒能續上。而對于地下的流浪者來說，他們就更加不清楚集團軍作戰的情況下武器優勢究竟有多么致命了。

他們居然還敢抱團上前。

如果不是需要這一批勞動力，所以士兵以傷敵為主，而且沒有加上后續輪數的射擊，他們全部都會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