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頭線是沒什么必要的。

阿什維尼和對方的身高不在一個水平，挑爆頭線打阿什維尼就太沒意義了。

孟開射中的是阿什維尼的心臟，藥販頭子跟著腳步踉蹌，然后希兒上前，抬腳踩碎了藥販頭子的脖頸。

心臟受傷也不是說完全救不回來了，豐饒在肉體賜福上的強大是常人無可想象的。

但為了確保這個局面，娜塔莎會有自己的醫療回訪需要應對，她來不了這里。

“抱歉···”

孟開扶起了阿什維尼，他壓低了聲音，語節縮短，用聲音表演遺憾。

這并不是最好的急救措施，恰恰相反，這會讓病患更快的離開。

但沒有人指摘這個出色的醫生，因為醫生也是人，他忘記了學過的醫術而選擇用人類最古老的姿勢挽留對方的生存也很正常。

希兒靠在墻壁上，神色復雜。

“沒關系。”阿什維尼看不到孟開的眼睛，只從面部肌肉的抽搐來看，她的情緒波動很大。

她盡力抬起一只手撫摸著孟開的面頰，大腦下達了最后一搏的指令，連受傷的心臟也開始劇烈跳動，壓縮著本就不多的生命力。

她想說什么？

孟開俯下身子，聽到了阿什維尼的最后聲音。

“他是礦區流浪者挑選出來的黑手套，”她居然爆發出了正常人一樣的聲音，語節連續而又自然，一點也看不出重傷垂死的意思，“我想當一個好人的，但我好像沒這個機會了。”

周圍的人豎起了耳朵，他們保護孟開的秘密不代表他們就完全不好奇。

恰恰相反，正因為尊重孟開，所以他們更加好奇阿什維尼的最后遺言。

“但至少，請首惡付出代價好嗎。”

她的生命好像就是為了留下這樣一段話，說起來連貫自然不像個病患，但說完了以后，手掌迅速垂落，徹底失去了生機。

孟開沉默地抱著阿什維尼的異體，他長久地垂著頭，沒有人知道他的情緒變化。

不過人們可以猜。

有仇恨的話，不復仇還能怎么辦？和大家講道理，然后一笑泯恩仇么？

他們同仇敵愾，默默地站在孟開的身后。

希兒深吸一口氣，打量著這些明明是不久之前才湊在一起的新民兵們。

他們保持著相對高程度的紀律，所有人站的筆直，一同沉默以示哀悼，而他們此前甚至不曾和阿什維尼有什么太多的接觸。

孟開保持著十分鐘的倒計時，然后安靜地站了起來。

他很自然地抱著一具尸體離開，沒有人會跟上，也沒有人覺得這是個該說話的時候。

除了希兒。

人跡漸少之后她走到了孟開的身邊，下意識地看向了孟開的臉。

一片冷漠，不過眼神卻帶著熾熱的光，看上去更加認真了。

女孩不由得看向了孟開懷里的阿什維尼，對方的面色稱得上坦然，雖然眼角眉梢仍舊帶著穿心而過的痛苦，但這是自然的身體反應···疼痛不會被主觀意志壓下，你可以覺得不疼，身體會說啊對對對真能裝啊你。

看上去，對于這份死亡，她談不上有多么恐懼和悲傷。

孟開回到了娜塔莎的診所。

娜塔莎一如既往地猜到了結局，已經清空了的診所并沒有任何外人。

孟開將阿什維尼的尸體放在了病床上，面色突然解凍，神色恢復了正常。

“結束了？”

娜塔莎將熱水推向了孟開和希兒。

“嗯，被看出來了，她還給我留了一個不錯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對流浪者開刀。”他的聲音自然，一臉輕松地說道，“這樣的話，動手就更加合情合理了。”

“對了老師，還要麻煩您處理一下這具尸體，這張病床也不能用了。”

“血跡的話，我之后會花費一點時間來處理的。”

娜塔莎輕輕點頭。

她已經要逐漸退出醫生這份工作了，但不是被孟開勸退了。

從事工作有的人是為了報酬，包括金錢、聲望都在報酬的范疇之中，但有些人是因為夢想和熱愛。

娜塔莎是后者，她不至于因為孟開的“自我感動”的批判和有些病人的不理解就直接放棄自己的夢想。

從上層區醫學院畢業之后就投身下層區的醫療工作，兩句話怎么可能擊穿一個人十多年的努力。她只是覺得一個人學醫救不了世界了，想要救人，還不如扛槍殺人。

用殺人的方式救人，有了這樣的理念，她頓時理解了孟開。

“我會在明日公布診所和我本人的工作事務的變動，應該會有人來挽留我的，到時候你在邊上默默清理這些好了。”娜塔莎輕聲調侃道，“不過都已經有了不錯的資本，結果這種機會還是不愿意放棄么？”

“我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孟開搖頭說道，“反正這個角色扮演還是要持續下去的，我就更不想要因為一點疏漏給自己制造麻煩了。”

大局已定是真的，做到了這種地步，他有了散漫一些的資格。

但要散漫么？

孟開覺得不行，他有想要的東西，并且天賦給了他得到這些東西的機會，所以孟開實在不想要浪費自己的機會和天賦。

“那這位阿什維尼···看起來，希兒又有了一些心思？”娜塔移開視線，“希兒，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告訴我們的。”

“她在最后關頭選擇了拉礦區的流浪者勢力下水。”希兒雙手抱臂，說的不清不楚，只是目光看向了孟開。

“說起她的事情，你不該來幫我做決定的。”孟開眼神寡淡，“她活著會給我帶來麻煩，你在那個時候幫我，我很感謝你愿意當一個惡人，但我不希望你來當這個惡人。”

親手射殺對方對孟開沒有任何的影響，包括對方看穿了孟開并不愛他的本質但還是在最后選擇了幫助孟開，孟開也仍舊無動于衷。

“你完全不在乎她的付出啊。”希兒嘆了一口氣。

她也不是質問，只是常規的情感上的難以接受。

但這是孟開很早之前就陳述過的東西，她也不至于因此而埋怨乃至是呵斥孟開。

“如果接受了一個人的付出，就要對此而給予匯報，我是認可這個道理的。”孟開不覺得這也算是個問題，“那么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阿什維尼為我付出了什么。”

單人相處時的歡愉？

沒有，因為知道娜塔和希兒在監督，所以孟開拒絕了對方多數的身體付出。如果是貪圖美色，有能力的會選擇更優質的美色，她很漂亮，但不如希兒或者娜塔莎。

有能力幫到孟開？

沒有，計劃從一開始就是設定好的，不是阿什維尼換個人也一樣，她適逢其會不代表只有她能適逢其會。

最后的一句話留下的名正言順？

有點用，但不多。礦區流浪者的為惡經歷多的數不勝數，隨便派個人帶點物資去礦區，如果這些流浪者不去把這個人給搶了，孟開也能宣布有人被流浪者綁架了，拳頭大了一樣打的。

她付出也犧牲了，但她的付出和犧牲對孟開而言毫無價值。

所以此刻，他神色平淡地說，“你總不能讓我因為她對我毫無幫助的付出，只是她死了然后就讓我為她埋頭痛哭，黯然神傷吧？”

“是她犯的錯還不夠被判處死刑，還是說人死了就這么值錢？”

孟開用了高情商的說法，遮掩了“死就死了，反正活著也沒什么用”的直接說辭。

死亡不是結束，人不會因為她死了，所以犯下的錯誤就應該被一筆勾銷。

錯了就是錯了，沒用就是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