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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兵行險著 夏府來客

周進領命而去,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便將馬湘蘭帶了回來。

他自關起門,站在門口守著,用一邊耳朵貼著門板去聽外面的動靜。

馬湘蘭因為昨晚在那種情況之下遇襲,又聽過徐正卿的癖好,來時的路上就已經思緒萬千。

這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周進的舉動,一向自詡聰明沉著的她也忍不住心中亂跳起來。

但臉上的表情,她勉強還能夠保持自然,也不去等徐正卿邀請,便往昨晚落座的石凳走過去,一邊還說著:

“徐大人用得著這么心急?這才什么時辰,就派人去將妾身帶過來。”

徐正卿牛頭不搭馬嘴笑道:“姐姐昨晚回去睡下后,可有想起徐某的荒唐之舉,來一個春夢了無痕?”

他今日說話的狀態,明顯要比昨晚說話時的狀態要好上很多,依舊翻起一個杯子,為馬湘蘭斟水。

馬湘蘭沒去喝水,只是瞇了瞇眼睛,說道:“看來徐大人昨晚與趙大人事情談得十分順利啊,今日早晨竟然如此有興致。”

“與他們的事情確實談得頗為順利,就不知今日和姐姐的談話,能否有這么順利了。”

徐正卿臉上依然保持著如沐春風的笑容,看著馬湘蘭的眼睛,也不再遮掩,直接問道:

“姐姐可是嚴大人派過來伺候徐某的?”

“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馬湘蘭對他的直白感到有些意外。

“徐某可不僅僅是想明白了這件事情,”徐正卿十指緊扣,站起來向上伸起,用力的伸了伸懶腰,“徐某還知道,姐姐是宮中女官出身,現在還在嚴府當坐館先生,嚴大人服用的那些藥酒,就是你出的方子吧。”

這一回馬湘蘭只是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

“現在徐某來猜測一下姐姐的想法,首先,你那天在醫館中,應該就已經知道,我服用的是你調配的藥酒了。

想來,嚴大人既然決定讓你來伺候徐某,應該也會跟你詳細說了在下的情況。

那晚在妙音樓,徐某因為想要避行房事,所以借口飲酒過多,致使藥力發作無力房事這個情況,你想來也是知道的。

但你知道徐某飲酒不多,卻沒有將這個情況也告知嚴世蕃,所忌憚的無非以下兩點:

其一,你不想壞了你經營已久的家中藥材生意,反正是嚴大人有賞的事情,銀子不賺白不賺;

其二,你不想惹是生非之余,也不想伺候徐某這種‘變態’之人,但又擔心,嚴大人那邊沒辦法交代,徐某這邊還會被霸王硬上弓。

所以索性將自己的身份暗中透露,讓徐某有所忌憚,如此你便可以輕松完成‘伺候’和監測兩份工作,徐某也不會不會碰你一根手指頭。

我說得可還符合姐姐的心中的想法?”

馬湘蘭的眼神已經逐漸恢復冷漠,但她依然把心中那份訝異藏得很好,端起水來喝了一口,才不緊不慢的說道:

“既然你都已經猜到,那便應該知道怎么做,你我只要做到井水不犯河水,就是最好的結局。”

“那你便錯了,”徐正卿笑了笑,接著道,“徐某今年二十有三,出生至今,還沒有嘗過美人的小嘴是什么滋味呢,現在正好缺一個只談房事,不談感情的美婦人伺候,某覺得姐姐這身段和相貌、性格都十分適合,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馬湘蘭冷聲道:“你就不怕我將你的事情告知嚴世蕃?”

“那種事情,即便姐姐去說了,某也有千種辦法可以搪塞過去,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受到嚴大人的懷疑,但只要某還有利用價值,仕途就不會就此斷送,尤其是在這種關鍵的時期。”

“其中道理,姐姐既然在宮中當了多年的醫官,想來也能明白。”

徐正卿走到她的身后,把頭湊到她的耳邊,下猛藥道:“反觀姐姐這邊,若是真的篤定心思要去說,那徐某自有讓你到不了嚴府的辦法,而且以你這纖腴得恰到好處,掀開衣衫就能‘開門見山’的身段,和鳳眸清冷、美艷得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寡欲臉面,找個地方關起來,就算玩個百來天,徐某恐怕都難以厭倦。

當然,在此期間徐某還可以保證,讓你們鶴年堂的招牌,消失在京城之中,甚至你馬家人,可能一個都活不到你重見天日的那一天,徐某本就是和嚴大人屬同一類人,這些事姐姐應該相信某能夠做得出來吧?”

“至于你那個小小坐館先生的位置,換哪個人不是換?徐某就不相信,偌大一個京城,就你鶴年堂一家,能開得出那種方子去調藥酒,人家只恨家中沒能養出姐姐這般聰明伶俐的女娘罷了。”

馬湘蘭聽完這番話,終于難以保持清冷的表情,下意識咬了咬下唇,就連早上剛涂上去的胭脂都被她的銀牙咬下去不少。

徐正卿見她這幅表情,知道氣氛差不多了,忽然話鋒一轉,撩起她的一縷秀發道:“不過,既然徐某已經把姐姐請到了家中來,自然是不想用那種偏激的方式解決問題的,畢竟似姐姐這樣的美人,只能玩百來天,徐某還是嫌少了些,一切都還有得商量。”

“你這是什么意思?”馬湘蘭一把扯下自己的秀發,冷聲問道。

徐正卿重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著她說道:“很簡單,你繼續當你的‘細作’,每隔五天,我休沐之時,就過來伺候,但你的工作卻是反過來的。

我這邊什么該和嚴大人說,什么不該說,你應該知道,但嚴府上的動靜,我要全部知曉,每次你在嚴府坐館回來,便要書信一封,將具體的情況附上。

放在什么地方,交給什么人,到時候我自會詳細告知,我也不需要你刻意去冒險,只要在你正常職責范圍內活動就夠了。”

“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馬湘蘭驚訝于他大膽的想法。

在她生活的這近三十個春秋歲月中,自詡也見過了不少人,看過不少心中的陰暗面,可眼前這個明明就比她年歲還要小了不少的新科進士,竟然能夠將“兵行險著”用到這個地步,看起來哪像是鄉野走出來的儒生,分明就像宮中那些常年浸泡在陰謀詭計中的老閹臣。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要知道,按照徐某的吩咐做好了,日后你和你們家中能夠獲得的利益,絕不會比巴結嚴世蕃少。”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先假裝同意,再將徐某今日和你說的這番話告知嚴世蕃,不過,徐某有的是辦法知道,后果你是知道的。”

說罷,徐正卿看向了守在門內若有所思的周進,幾乎是同一時間,馬湘蘭也下意識的望了過去。

院子中沉默了一會兒,漸漸的,可以聽到外面街市的一些嘈雜的聲音傳來。

馬湘蘭思量了一陣,最終還是選擇了平靜對待:“我要回醫館了,方才出來只是讓鄰里幫忙看著的。”

徐正卿也爽快同意,吩咐道:“開門,送我的好姐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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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時過去不久,嚴府上這幾日一直多有人員走動的消息也很快傳到了夏言的耳中。

今日夏言鮮有的沒有按時去內閣值房當值,大抵是想明白了,無論他如何折騰,皇上是不可能這么短時間內改變主意的。

不過,今日他的府上也是罕見的迎來了一位客人——都察院右都御史王忬。

此人,平日里他其實和夏言并沒有過多的來往,所以夏言對他的來訪也有些驚奇。

廳堂中。

“聽說閣老前些天,連上了六道奏疏讓皇上同意出兵收復河套?”王忬問道。

其實他也是出自本心支持收復河套之事的,可惜那天廷議他沒能在場,近來發生的一些事情也是道聽途說。

“這件事傳得這么快,你都知道了?”夏言原本端起茶杯,想要喝一口茶,聽到問話,又放了下來,“皇上近來的心思,老夫是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我說一句閣老不愛聽的話,還望閣老不要生氣。”王忬想了想,還是決定說出來,“現在這種情況,閣老還真是要學一學他嚴嵩,皇上重抓權柄、要面子,他剛駁回了內閣的擬票,便是說明,對此事還有顧慮,想來是不會這么快改變主意的。”

夏言咬牙切齒道:“嚴嵩這個老狐貍,專門就是從中作梗,成心是想要老夫辦不成事。”

王忬并沒有激動,但他開口說話,仍是勸誡夏言的意思:“不如讓這件事情在朝臣中先傳播一下,既然是人人都能看出來的好事,過些時日皇上想來也能想明白的,不要急在這一時。”

夏言聽了默不作聲,其實他心中是有這種想法的,但在外人面前,他又不肯承認自己先前做的都是錯的。

“其實王某也對他嚴嵩也很是不齒,他為取悅圣心以搏專寵,不惜和對付政敵一樣,挖空百般心思,作為權柄大臣,應該是‘知主有失而敢爭相進諫’才對,如此曲意奉上,置江山安穩于不顧,實在是令天下士人心寒了。”

王忬若不是對夏言有著一定的信任,斷然不敢當著他的面,說出這一番“明罵嚴嵩,暗諷皇上”的話來,但夏言聽了還是默不作聲。

其實這里面也有一些他王忬不知道的隱情,夏言也曾是為搏皇上恩寵,而挖空心思的人,只是他耿直的性子,和近些年,有了嚴嵩作對比,他在這些正直之臣的眼中就變得順眼多了。

夏言心中雖有些難堪,但王忬這個時候,還肯來向自己獻策,他發自心底還是很感動的,沉默了一陣,他便岔開話題道:

“其實方才民應(王忬)說的那個問題,這些天老夫也想過了,確實不應該催得太急,既然已做了能做的一切,接下來就靜候佳音吧。”

王忬聽他這么說,也放松了一些,又問道:“夏閣老可要小心啊,我聽說近來嚴嵩的門庭甚是熱鬧,就連新調回京中任職的仇鸞,也往他府上去了好幾轉。”

“這正是他嚴嵩狡猾的地方,”夏言無奈搖頭道,“明面上雖然說支持你,背地里,卻是在不斷的耍心機。這種暗箭最是叫人難防。”

“難道夏閣老這么些年,就沒有找到他嚴嵩什么把柄,只能坐岸觀火燒往自己身上?”

夏言想起了當初嚴世蕃和陸炳貪墨的事情,但心中還是有些惻隱,畢竟他當初已經同意了不再追究他們的。

“眼下既沒有更好的辦法,”王忬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最后也只能嘆了口氣,慢悠悠的說道,“就只能和皇上慢慢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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