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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青詞宰相 嚴黨初成

“伯翔,此乃多事之秋,不易處處樹敵,你剛受拔掖,都察院都御史的事情,往后放放,等我爹坐上首輔之位再說也不遲。”

仇鸞,字伯翔,陜西原鎮(zhèn)人(今甘肅)。他先前說的那句話,本就是試探之言,想要探探徐正卿的口風,搏一個機會。

現(xiàn)被反駁,他也不惱,打個哈哈道:“我不過是看你們說得熱鬧,閣老如果需要,我在鎮(zhèn)邊多年,也有幾個朋友,找些毛病出來,擠兌他曾銑還是輕而易舉的。”

他現(xiàn)在的處境以及和嚴嵩父子的關系還沒有好到要為對方肝腦涂地的地步,先前嚴世蕃和陸炳找上門來,讓他設計陷害曾銑,此事需要冒的風險太大,相對而言,自是擠兌一下,就顯得簡單得多。

鎮(zhèn)邊虛報兵員名額,私吞兵部每年下發(fā)的馬草糧秣例和死傷撫恤金,這種多吃空額、貪墨的現(xiàn)象,本就是眾多邊鎮(zhèn)軍官都在做的。

偏偏他曾銑顯得清高,對他的做法諸多批評,另外,還整日對他的軍事部署諸多意見,多次下達命令、文書要他整改。

這些事情他心中的賬本上都記得清清楚楚,加上在回京之前,關于他吃空額的文札都已經(jīng)處理得干干凈凈,也不怕被人找到證據(jù),就在方才談話的間隙中,他已經(jīng)想到了教訓曾銑的辦法。

嚴世蕃看他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有些氣惱,陰陽怪氣“哦”了一聲:“伯翔這個時候怎么不怕了,還主動站出來幫忙?”

仇鸞情真意切道:“看東樓你這話說的,你和陸大人那天叫我做的那可是欺瞞君主的大事,而如今朝廷局勢尚不明朗,我若真是做了,能成自然是好,可一旦不成,遭殃的可不僅僅只是仇某一個,還要牽連嚴閣老不是?只是整一整他曾銑,那便大不一樣了,不是嗎?”

“你個仇伯翔,說到底還不是因為膽小如鼠?”嚴世蕃不可知否的笑了笑。

“嚴世蕃!”還沒等仇鸞出言反駁,堂上坐著已經(jīng)沉默了好一會兒的嚴嵩便一拍手條,出聲呵斥,“這不是斗嘴的時候。”

聽得嚴嵩的一聲呵斥,嚴世蕃不再說話,只是與仇鸞兩人相互瞧了對方一眼,看得仇鸞剛生出來的激情又被壓了下去。

徐正卿也一直留心的聽著,回過身來,看向仇鸞,和聲問道:“不知仇大人想要用什么手段呢?”

“我自有我的辦法。”仇鸞一副老子不高興了的表情。

聽到這樣的回答,徐正卿也不好再問,只好再次看向堂座上的嚴嵩。

嚴嵩怒目瞥向趙文華,好似在說“你舉薦上來的都是些什么人?”,趙文華也是一臉無辜,只好將目光投向徐正卿,用眼神訴說道:“我是無辜的啊,這人是你說能用的。”

不過,此事終歸是還是利好于他們陣營的,眾人也沒有必要撕破臉。

仇鸞看著氛圍鬧得有些僵,他終究是受了人家的恩惠的,雖然回京之后,不能再吃空餉,但畢竟安樂不少,京官的收入也非常景氣,最后還是主動站出來說道:“此事仇某保證給閣老辦妥當了,若不能成,隨閣老處置。”

“有你這句話,徐某就能放心了。”徐正卿看到嚴嵩臉色有所緩和,趕緊賠出笑臉,代為調(diào)解道,“實在不是因為不相信仇大人的能力,只是事關重大,必須每一步都有足夠的保障,否則一著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希望仇大人能夠諒解。”

語音落下,嚴嵩也扶著檀木椅子站起來,寬慰道:“今日兩位登場獻策,都怪東樓酗酒壞事,口不擇言,這才鬧了笑話,我代他向各位賠個不是了。”

“爹!”嚴世蕃一臉委屈的喊了一聲。

“你休要再說話。”嚴嵩的聲音再次響起,“現(xiàn)在說的是解決燃眉之急的大事,當初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想來接下來的這些日子,大家都沒辦法太過安生,而你們整日往嚴府跑也不方便,為了能夠及時溝通遇到的問題,老夫給你們各派一個代為傳話的人,如果遇到什么問題,都說出來好讓老夫知道,幫忙解決,如何?”

“學生自然沒有問題。”徐正卿毫不猶豫爽快答應。

仇鸞雖然還是沒有什么好臉色,但既然對方已經(jīng)退了一步,那他也順著臺階走下,默許了嚴嵩的行為。

到了這個時候,商議之事也告一段落,見外面天色已晚,嚴嵩也不再讓他們久留,自叫管家出來送客。

徐正卿仍是坐著趙文華的馬車回去,剩下嚴家父子的堂下,還有一場會談。

嚴世蕃毫不保留的說道:“仇鸞此人太過桀驁難馴了,不是我們嚴家需要的人。”

趙文華坐他對坐眼神有些躲閃。

“此人當初可真是那徐正卿推薦的?”嚴嵩看向趙文華,終于問出了方才在眾人面前不好問的話。

“自然是。”趙文華趕緊辯解,“當初他徐懷安的原話就是:‘如今放眼朝野,武將能坐這個位置,還能夠于亞父有利的,就他仇鸞最為合適了’。”

嚴嵩聽罷看向嚴世蕃,見他也默默無語,心中也大抵認可這個事情,思考了一陣,才說道:“當務之急,也就只能將就先用著了。”

邊上的嚴世蕃癱坐在繡墊檀木椅上,一手托著腦袋,一手輕輕的敲著扶手,陰惻惻的說道:“所謂春風得意之時,亦是隱憂醞釀之日,他仇鸞現(xiàn)在如此得意,在京中總歸是會有些把柄的。”

“東樓這是想讓派過去的人盯著他?”趙文華想起方才嚴嵩派給仇鸞的“傳話人”,好奇問道。

嚴世蕃道:“那個人沒有用,是人都知道那是阿爹派過去盯著他們辦事的,我看他今晚在舞宴上,看到我那幾個從江南招過來的舞姬,眼睛都直了。”

趙文華聞言點了點頭,他自知道嚴世蕃要使用美人計了。

“近來揚州那邊可有想要栽培當頭牌的‘瘦馬’運入京城?”

“有是有,但他們都看......”趙文華話說到一半,抬頭看了一眼嚴嵩,終究還是沒有把那些商賈看嚴嵩在朝中勢力大不如前,從而抬高價的事情說出來,“他們都說京官的反響很好,想要抬高價格售賣。”

“價格無所謂,只要是聰明伶俐的,你換那府邸,就不下五萬兩,還差這點銀錢?”

趙文華心如刀割,一臉痛苦道:“那好吧,明日我便把她們都領到府上來。”

最后,嚴嵩還提醒了一句:“你作為通政使,有權利掌握各地的情況,近來定要多加注意西北的情報和從仇鸞府上的送出的書信,如有必要,可拆封查看,知曉什么消息之后,立即報我們知道。”

將徐正卿送回家后,馬車又趕了回來,正逢嚴嵩和嚴世蕃將趙文華送到后院,接他上車后自去了。

嚴世蕃也跟老爹告了聲別,后者輕輕提醒“萬壽圣節(jié)將要到了,玩歸玩,不要忘了要呈遞給皇上的青詞”,嚴世蕃一概應下,便往因為急事必須打斷的樂宴中走了回去。

整個后院,偌大的空間中,就剩下嚴嵩一個人。

他看著多日沒得空管理的菜圃,蛙叫蟲鳴,雜草見長,卻忽然來了興致,讓仆人將他的鋤頭、風燈拿過來,頂黑夜耕。

這個時候,他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徐正卿那個會發(fā)光的院子究竟是怎么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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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邊。

徐正卿回到家中后,心情依然難以平靜。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好長一段時間,腦子中還是想著馬湘蘭的事情,難以入睡。

潛在的隱患若是處理不好,是最容易陰溝里翻船的。

今晚嚴世蕃看他的眼神還算不上懷疑,他也沒有刻意去提這件事情,大概是雙方都想要看看對方的反應。

但又毫無意外,雙方都沒有看到對方的反應。

從他們父子當時聽自己說話的那種狀態(tài)來看,徐正卿覺得他們是還沒有產(chǎn)生懷疑的。

那今晚過后會如何呢?

這個他還是那些不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明日一早要再讓她上門來“出診”一次為好。

思量至此,他翻身起來,迅速引燃了紅燭,就著燭光寫了一封簡略的書信。

將寫好的書信折疊起來塞進袖子中,再出到門外,確認街道上沒有來往的更夫后和巡兵之后,將書信壓在門檻下方一塊松動的青磚下。

這才鬼鬼祟祟的縮了回去。

周進因為徐正卿的關系,已經(jīng)成功進入了錦衣衛(wèi)公署,分配在東司房。

不過,沒有用銀子打通關系,只是讓人帶了句話的事情,也并沒有讓陸炳刻意去給他掛閑職,而是讓他從普通的巡衛(wèi)做起。

徐正卿在他入職之后,就跟他溝通過,知道他負責巡察承天門以南,主要的職務名義上是督查各位大臣,實則是監(jiān)測他們的舉動。

夜間院子亮起,則表示無事發(fā)生,院子暗淡則說明有事需要幫忙,信息就藏在門前的青磚底下。

徐正卿做的兩手準備,明天要能雙方達成共識,那自然好,若實在不行,那他也不介意用些強硬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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