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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那年二二 滿腔熱血

怎么跟有個大病似的?

徐正卿下意識的,往他臉上瞥了一眼,見他面相雖善,但眉目深沉,頗有一種陰重不泄的感覺。

這位大學士,昔日的少年銳氣早已不復存在。

多年的宦海生涯,磨平了棱角,還讓他知道,仕途這條路上,唯權勢、利益二者不可辜負,只要再給他一個機會,他定能下定決心,使勁的往上爬。

也許就是這些經歷,造成了他的心理上的變化,才導致他登上相位后,做出那般行徑?

其實,想想剛才出去的張居正,與徐階這對未來的師徒,無論是在仕途經歷上,還是在心路歷程上,都有共通之處,也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徐階繼續道:“你入學后,不用刻意討好、獻殷勤,徐某屬夏老提掖之臣,與你并不走在同一條道上。”

“......”

徐階說起話來,竟比張居正還要直,一下子差點給徐正卿整不會了。

想了一想,這才慢慢說道:

“學生上承浩蕩皇恩,下念蒼天黎民,三年翰林,力求以典籍為引,史書為鑒,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間中,若需要奉上三兩句殷勤之言,應當也算得上討好吧?”

“倒是長了張善辯利嘴,學舍中,你坐最后一桌?!?

徐階自知道徐正卿是在賣弄學識,但故意抬高說辭,他也不好反駁,心說都傳此子巧言善辯,果然不假,又見他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樣,直接安排下去。

“明白?!毙煺淇嘈σ幌麓鸬?。

終究是被視作了敵對陣營的人,得不到關懷和包容也能理解。

坐在什么位置徐正卿也無所謂,反正到時候給他們上課的,不會是徐階這位“校長”,而是一些專門研究典籍學問的大儒。

說罷,徐階還問了幾句,便放了徐正卿離開。

一一與學生打過交道后,接下來的議程是,讓小吏帶著他們了解一下,整個翰林院的整體結構,以及他們的學舍在什么位置。

院子中間的三座官署往兩側,都是通入后院的廊道,往廊道外側的門戶進入,東西兩側都還有藏書庫、狀元廳、待詔廳、學舍等等諸多建筑,同時翰林院還是四面開門,出入非常方便。

翰林院中,新入學的庶吉士,雖然就他們一批,但前一批中,散館考試不能通過的,或者對于分授官職不滿意,不愿意去擔任的,還想疏通疏通關系的也有。

小吏帶著他們在翰林院中走動,介紹各處公署的職能、辦公人員之后,偶爾會看到兩個往屆的庶吉士。

或是面帶羞愧神色,或是憤憤不平,或是哀命運之多艱等等。

“誒,這個時候,高拱高大人是不是在這里當編修?”徐正卿忽然想起,便找小吏問了一句。

翰林院編修的任期是九年,如按正常流程發展,無甚特別的調動,只有任期滿后,才能夠得到晉升。

高拱就屬于這種。

他在入仕后的十年間,一直都默默無聞,直到十年后升為翰林侍讀,為裕王侍講,才加入到徐階、張居正等文官組成的集團中,掀開人生的新篇章。

怎料,那小吏屬于是跟著徐階過來的助手,對于翰林院中具體有些什么人物,并不是特別熟悉。

而且編修、檢討這種官職,就翰林院中,一抓就是一大把,怕就是一直在此處工作的吏官,也大多是干一份工作而已,不會去刻意將所有人的名字都記住。

新進庶吉士的學舍,還是按照往年一樣,設置在翰林院的庶吉士館中。

這制度起初是從永樂年間提出的,但那時候只是讓新科進士通過自學成才,到宣德年間,才開始正式給庶吉士設置教習。

現在,教習依然是由翰林大學士正式掛名,課程由五經博士、侍讀、侍講代為講授。

今天畢竟是開學的第一天,氣氛比較輕松,也沒有安排課程,一整圈走下來,到各個部門中,認了個門戶,至于各部門的人,不敢輕易打擾。

罷了,小吏又領他們在翰林院中,辦理好相關的身份憑證,讓人統一帶上往吏部加蓋銅印。

這些證件是他們日后出入翰林院、藏書庫、還有六部等各大官署的憑證,也是一種身份證明。

如此他們的入學手續,就算是徹底辦理下來了,到了晌午時分,還有光祿寺的人送來飯菜。

小吏看到頓時跟見了鬼似的,只簡單安排好他們落席入食,便一溜煙的跑了。

新進的庶吉士,雖在殿試當天和恩榮宴上,有幸嘗過光祿寺的手藝,但畢竟是在高壓的環境或禮宴的限制。

有種食髓無味的感覺,入學第一天,環境心態大有不同,自然想要嘗嘗新鮮。

待他們用完飯后,還有專門的人過來,把盤子收走,十分方便。

徐正卿嘗過送來的飯菜后,恍然在心中說了句:“難怪要跑?!?

這套用餐的儀式,程序是十分方便完整的,可飯菜卻可以說是一百分難吃的。

光祿寺作為宮廷官員的大飯堂,需要解決幾千人的用餐問題,菜品上又比較講究形、色,味道實在一般,不,一般大抵難以形容人們對宮廷膳食的失望。

徐正卿的評價是:不如外賣。

另外由于庶吉士沒有品階、俸祿,按古制也有一套完整的安置方案:

工部安置近處的宅院,光祿寺負責提供日常吃食,禮部按月提供衣衫燭鈔,司禮監也是按月提供筆墨硯紙。

整體上保障他們的日常生活及開支,還安排了上五休一的制度,讓他們能夠勞逸結合,盡可能的將所有精力放在學習上。

用過午膳,小吏便將工部提前擬好的文書出來,上頭已經按照名次列好了給各位庶吉士配備的宅院。

徐正卿領了房帖、鑰匙,便向眾人告了退,出門去找到自己的宅第,自掏鑰匙開門而入。

院子規模上比較統一,都是類似于四合院的風格,單門市,不顯大,但主廂廳房、院子、廁所都一應俱全,打掃得也很干凈。

徐正卿的行李不多,一個包裹而已,而且落腳的客棧離得不遠,把包裹取回來后,自有司禮監和禮部的人,分批送來筆墨硯紙、燭臺等物。

至于庶吉士穿著的綠色直裰長袍,要等量了他的尺寸回去,再趕制出來。

接踵而來的,出乎徐正卿意料之外的,竟還有同屆學子上門的拜訪。

為首的正是同批入翰林的庶吉士毛起。

生得膚白身短,須眉皆稀,不似善貌,渾身太透著一股邪氣,他身后還跟了兩個好友,關系看起來頗為不俗。

見到宅院大門沒關,直入院中,見到徐正卿,便滿臉堆笑,用滿帶川渝口音的話說道:

“懷安兄,多日不見,某看你還壯實不少,這段時間過得可還好?”

徐正卿見他看起來起碼四十出頭,竟還與自己兄弟相稱,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回話,愣了半天,才問了一句:

“前輩可是叫毛起,聽院中介紹,四川人?找我作甚?”

毛起道:“懷安兄真是好記性,我們幾人,都是初次進京,那日恩榮宴上,聽到懷安兄的詩詞高論,深感敬佩,本想翌日前去拜訪的,怎料撲了個空,今日特意登門拜訪?!?

徐正卿招呼幾人在院子中坐下,給他們倒了杯水,有些別扭的說道:

“前輩還是直呼徐某的名諱吧,嘖,你這個年歲......如此稱呼我,讓外人聽了,怎么看待在下?”

毛起今年已經四十有五,在這個年歲并不長的年代,在人生這條道上,可以說已經走入了暮年,這個時候才考中進士,面對仕途前的一片光明,免不了有些著急。

“......確實是某思量不周,倒是失禮了,以茶代酒,自罰一杯。”

喝罷,便給徐正卿介紹起帶過來的兩位好友來,這兩人一個叫梁歡,一個叫鄧廉,與他都是同鄉,屬于一個小團體。

這兩人是去歲秋闈中的舉人,至于來京的目的,按照毛起的說法是拜師投門,尋入仕之途。

但在徐正卿看來,應該是四處鉆營,以求巴結上一二豪門,才更為合理,或者是想要投入嚴嵩門下?

若是這種想法,急著登門拜訪倒也能夠理解,不過,通過短短幾句話的交流,也不好直接下定論。

“早上在院中,我觀懷安小兄弟,與那張居正洽談甚歡,可是與他相熟?”

徐正卿道:“算不上熟,湊巧碰上了,就聊了幾句家常,怎么難道毛老哥想要找他談經論道?”

“懷安老弟說笑了,在下才疏學淺,自然不敢去自討苦吃?!?

眾人哈哈笑了幾聲,毛起看著聊天的氛圍不錯,也試著將話題轉移到這次拜訪的目的上來,試探性問道:

“聽說懷安老弟會試之后,在西院胡同中,遇到麻煩,還是嚴閣老之子出面幫忙,才能順利解決,如此說來,徐老弟與嚴閣老關系甚密?”

其實當初那件事情,最多外面就傳了徐正卿與趙文華關系非同一般,更多的內容都屬于是旁人腦補出來的。

毛起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腦洞大開的機會,其實他也知道,以他們現在的情況,想要投入嚴嵩門下,基本沒有機會。

畢竟,沒有一個地方,會收留無用之人,一個庶吉士,兩個舉人,在嚴嵩眼中,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可算是進入主題了?!毙煺湫牡溃蟾乓呀浤軌虼_定對方的來意,與自己猜想的大差不差。

“此話可不敢亂說,嚴閣老手握重權,又身居高位,內閣需要查閱批復的奏疏更是繁多復雜,又豈會是徐某能夠輕易結識的?

這種話傳出來,污了徐某的名聲還好,可不要給嚴閣老也帶來麻煩,那樣徐某豈成罪人了?”

說罷,故意裝出一副認真的嘴臉,打量著來訪三人的表情。

見他們彷徨之余,眼神中并沒有不屑之意,自判斷出他們對于朝政并不了解。

嘉靖起復夏言后,嚴嵩便退居為內閣次輔,又因為夏言此人行事作風頗為強勢,后者則頗為擅長內勁外送的對敵方略,只想著在背后使些陰險招數。

這段時間,嚴嵩對夏言明面上,依然是保持著尊敬的,知夏言不屑于與他說話,所以他在內閣值房當值的時間也不多。

除皇上的召見外,多在家中候政,導致對于朝中消息的了解,往往還沒有嚴世蕃了解得及時。

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

心中正如此想著,毛起已經連聲致歉,自認言辭有失偏頗,忽然又見徐正卿神色莫名的緩和了下來,說道:

“不過,趙大人,某確實是認得的,還有機會一起吃過兩次飯?!?

徐正卿這番話,頓時把毛起心中剛熄滅的小火苗,又重新點燃起來,令得后者也不再遮掩,直言問道:

“不知懷安,可否引薦一下?”

經過徐正卿截然相反的兩番說辭撕扯,眾人的情緒都已經被調動起來,索性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再遮掩。

徐正卿笑道:“這是自然,正好過些日子,徐某正好要宴請趙大人,若趙大人不介意,某定當盡力安排。”

三人聞聲大喜:“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兄弟定當謹記懷安老弟的恩情?!?

另外一邊。

張居正的宅院外,卻是完全不同的一反光景,他帶過來來的東西不少,光是書籍就裝滿了一架馬車。

還找了個專門隨從幫忙搬運,他亦是出自軍戶之家,但勝在年少成名,從小活在光環之中。

加上少年科考就有了很不錯的成績,因而,多會得到士商紳的“幫忙”,家中的條件要比徐正卿好上不少。

帶一個隨從上京,也是為了能夠將更多的時間放在考學上,自從嘉靖二十三年,科考落第之后,張居正一向做事認真,今日更是如此。

早間,與徐正卿的談話,沒有引起他太多的心理波動,與徐階的談話亦然。

今日巡游翰林院,他看到的也不只有華麗巧妙的設計,更多的是一個擴大視野,增廣見識,深蘊厚積的機會。

他覺得,作為新科庶吉士,置身這種環境中,應該“敦本務實,以耿耿之身,任天下之重任,預養其所有為”,用崇尚務實,驅散趨附潮流,以追求“優思天下”的遠大志向。

待的侍從將書籍搬進房間,張居正便在這間書、寢兩用的房間中,展開宣紙,磨墨提筆,忽然想起自己寬慰落第好友時所作詩詞,寫道:

燕市重來二月初,偏偏意氣曳長裾。

金門未受甘泉賦,玄室何人問子虛。

太乙夜燃東壁火,天池時化北溟魚。

乾坤歲歲浮春色,環佩相將侍禁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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