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宴席因為小兒哭鬧而匆匆結束,我與趙暨離開時,卻被周府的下人攔下。
趙暨心領神會,拋下我臉色鐵青地走了。
我以為周念深又想了什么新法子折磨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卻只是軟禁了我。
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只是不讓我出屋。
一關,就是七日。
大年初一,新年伊始。
我跌跌撞撞跑回趙府,發現趙府大門上貼了封條。
周念深出爾反爾,抄了趙家。
我在街上茫然四顧,心急如焚,手心急得冒汗。
「夫人?」
我回頭一看,發現是趙府的伙房管事陸叔。
「陸叔,發生了什么?錦兒呢?」
「唉,該來的躲不掉,那天你跟著少爺去赴宴,晚上黑虎軍就抄了趙家,黑虎軍燒了大家伙兒的賣身契,我們現在自由了。」
我崩潰地忍不住顫抖:「趙暨死了?那錦兒呢?錦兒去哪里了?」
「你別急,少爺沒死,錦兒小姐被少爺帶走了。」
我在賭坊門口找到了趙暨。
趙暨并沒有我想象中的落魄,他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青衣,臉色不太好。
「趙暨,錦兒呢?」
「走開,別煩老子。」
趙暨擺了擺手,就要往賭坊里鉆,我死死抓著他的胳膊。
「我問你,錦兒呢?」
「你有完沒完,不就是一個丫頭片子么,等老子贏了錢去把她贖回來就是。」
趙暨甩開我,徑直向前走去。
賭坊前人來人往,我無助地癱坐在地上,四處張望,手腳冰涼。
趙暨這個天殺的竟然把錦兒賣了。
如果錦兒犯病了怎么辦,他把錦兒賣了跟讓錦兒去送死有什么區別。
趙暨能把錦兒賣去哪里,不用想也知道。
如今城中肯花錢買一個五歲的女娃娃的地方,只有一個。
醉月樓。
那地方我以前待過,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到底是一處多么骯臟污穢的場所。
我拼了命地往回跑,再次狼狽地出現在周念深面前時,他正在花園里教周言射箭。
他的兒子周言今年四歲,看起來與周念深不太相像。
可能是隨了他的夫人。
周念深手里把玩著一把木頭做的弓箭,見我來了,他摸了摸周言的腦袋,讓周言去一旁玩。
聽了我的墾求,周念深蹙了蹙眉。
「你要我救你跟趙暨的孩子?」
「周念深我求求你,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可是不管你有多恨我,錦兒是無辜的,她還只是個孩子,只有你能救她了。」
我跪在地上拼命磕頭。
周念深沒同意,我便繼續磕。
直到血流如注,鮮血糊住了眼睛,視線一片模糊。
恍然間,我意識到一件事情。
這些年,我好像一直在給人磕頭。
當年,為了救周念深我給趙暨磕頭。
后來為求周念深饒過趙暨,我也在磕頭。
現在為了救錦兒,我依舊給周念深磕頭。
我不想活得如此卑微。
可有什么辦法呢?
周念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無論我如何苦苦哀求,周念深都無動于衷。
就在我堅持不住要倒下去的時候,周念深抓住了我的衣領。
「不要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心軟。」
「如玉,不要得寸進尺,我答應你留趙暨一命,已經是給你面子,更何況,是他自己賣出去的女兒。」
「周念深,你何時變得如此冷血?」
情急之下,我不小心說出了心里話。
周念深掐著我的手更用力,瞳孔中閃過一抹血紅。
「冷血?你可知什么叫真正的冷血。戰場之上,上一刻與你把酒言歡的兄弟下一刻就可能死在你面前,我對敵人仁慈,敵人會因為我的仁慈放過我嗎?」
「放過趙暨已是例外,趙家的事我不會再插手。」
周念深的冷漠讓我心寒。
即使他并不知道錦兒是他的孩子,以前的周念深,也絕不會放任不管。
為了救錦兒,我顧不得其他。
就在我忍不住要將這個秘密脫口而出時,周念深惡狠狠地開口。
「你還真是偉大,為了趙暨,為了趙暨的孩子,竟然做到如此地步。他們對你真的就這般重要?」
我自動將他口中的趙暨過濾掉:「對,比我的命都重要。」
「好,好!救她也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只要能救錦兒,讓我做什么我都可以。」
「即使要你成為最低賤的隨軍婦,你也愿意?」
「我愿意!」
他仿佛不可置信般,握緊拳頭,咬牙切齒:「如玉!」
「你別后悔!」
……
我將錦兒抱出來的時候,錦兒懵懵懂懂,還圈著我的脖子傻乎乎地對我說:「娘,過年好。」
我鼻子一酸,將我失而復得的寶貝緊緊摟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