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恐懼我？蒙白?！迸说穆曇舴路鹚髅呐?，在蒙白的耳邊回蕩。

“不敢，大人，不敢。求您，求您不要傷害蒙麗，不要再讓那孩子...”蒙白求饒的聲音戛然而止，同樣身為神靈體的女人扼住他的咽喉，本就晃蕩的虛影變得愈發慘淡，像一縷會隨時飄走的煙，朦朧虛妄。

“放心，我不但會救活她，還會把她變回原樣。畢竟她是備選之一啊，我不為蒙、蔡二族考慮，難道還不為我自己考慮嗎？”

女人松開手，口中傳來陣陣奇怪語調的呢喃，蒙白跪趴在土地上，陳阿蠻操控靈氣爆發后的土刺山在蔡秋子的觸碰下恢復原樣。

月下的女人顯露出與白天截然不同的神情，面無苦色，也無喜色，平淡的像一灘死水，在光下死寂地波動，仿佛下一秒就會永遠闔上雙眼。

這里是梁州一處僻遠的山坳，遍布毒蟲野獸和山民們的陷阱，這里是未被惠澤的土地。

“陳阿蠻啊陳阿蠻，你到底打算怎么做呢？”蔡秋子看著蜷縮在草地上的毛皮青色的貓類。

九子被趙氏皇族的永寧長公主聯結，對抗魔族入侵，在末法時代為人族創造了一片生存的空間，但他們的后代卻因為權朝更迭將災禍重新帶了回來。

可笑的九子，可笑的救世主。

同她曾有過的人生一樣可笑。

九子也是分陣營的，以楚霸天為首的世家子，以陳阿蠻為首的散修異族，天劍仙在這兩者中曖昧不清，現在這群人的精神領導者徹底死去，人族又能依靠什么來保護自己呢？

她很期待啊。蔡秋子撩開衣袍，席地而坐。她還是穿不慣那些現代新潮的衣服，只愛穿以前那種制式的利落法袍。

月光很亮，在大戰之后，魔族被驅逐天外，這月亮就一天比一天亮了。

上一次看見這么亮的月似乎還是在末法時代，從天外而來的魔族帶著奇怪的武器和聞所未聞的科技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她出生時，魔族的禍亂就在這片大地上興起，年幼的蔡族繼承者被關在族地中研習秘術，那時的她也是這樣看著月亮的。后來人魔的戰火燒到了梁州，燒到了十萬大山，她被族中長輩送往中州的稷下學宮，在那里研學的無數個日夜，似乎也是這般亮的月光。

她沒有經歷九子的獻祭之痛，也沒有死在后來層出不窮的滅仙運動中。她死在一個平靜而溫暖的午后，在見過無數人心的變化之后，帶著沉重的無力死去。

自幼修習的秘術讓她自小明白人心險惡，不可直視。但哪怕再小心翼翼，人心的黑暗也會在不經意地一瞥之后將她吞噬殆盡，變成如今這份窩囊的模樣。

人心不可直視，可陳阿蠻卻曾從那座懸浮在人心之中的城里完整的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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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的樹走到了盡頭，陳阿蠻開始觀察周圍的情況，準備找下一個踏腳石。

“你打算怎么找到黛丫頭？”青魚兒繞在陳阿蠻的身邊，看著女人隨意地將一堆東西揉在一起，然后慢慢地搓成一條繩。

“我和那丫頭有牽魂術聯系，我能感應到她在東邊。至于古青，作為姊妹，她們倆的樹會離得很近。應該比較好找。”

“現在，我們就出發吧?！?

天空之城內情況詭譎多變，此起彼伏的“樹”會隨時枯萎，因為疾病，暴力，天災，人禍。這里的樹和人一樣脆弱。

但在這個空間內有一處是不變的，在遙遠的目光盡頭，無論身處哪個方位都能看見那棵最高的樹，它渾身流淌著血液，遠遠看去像是一座漆黑的石雕，殊不知那是由鮮血染就的尸體。

它并不耀眼，至少在這座沉重壓抑的天空之城，它平淡的像墜落天空的幫手，反插入這座城市的心臟。

青魚兒的目光逡巡，從剛剛開始，似乎就有什么東西在盯著她們，讓人后背發涼。

“喂，姓陳的，你有沒有感覺有地方不太對勁。我怎么，感覺后背毛毛的？”

陳阿蠻沒有察覺到什么奇怪的氣息，認真地盯住手里變化的物什，她感受到古黛的位置越來越近了。天空之城不是什么好地方，越早離開越好。

所以她只是口頭上安慰了一下青魚兒。

“應該沒事，我沒感受到奇怪的波動。你可能是第一次來，所以有點草木皆兵了。”然而，話音剛落，陳阿蠻的視野陡然爬升。

腳下的樹變成了一只巨大的黑白色的豬。

“啊啊啊啊啊?。⌒贞惖?！救命啊！”

陳阿蠻抓住黑白色的皮毛穩住身形，看著空中急速墜落的青色身影，想都沒想就要去接，卻忘記了自己比青魚兒大不了多少的神識。

“你好重啊！”陳阿蠻將臉從兩層毛皮中間拔了出來，青魚兒被摔得七葷八素的，眼前的星星繞著圈地閃耀著。

還沒等一人一貓休整好，巨大的黑白色的豬又動了起來，嚇得陳阿蠻第一時間揪住了又要下滑的青魚兒的尾巴。

“喵??！我的尾巴??！痛?。∶抖d了??！”

猛豹聽見了這絲細小的痛呼。

“嗯？”巨大的回響震蕩著陳阿蠻和青魚兒的耳膜，這只黑白色的巨獸久違的聽見了人類的聲音。

“你們是誰？”無法忍受這股巨大聲浪的陳阿蠻一時不查松開了手，一人一貓在下落間才隱約窺見了這只巨獸的全貌，像山巒一般起伏的后背，黃色的，像房屋一樣碩大的眼睛正在她們的前方，在這只巨獸面前，她們還不如一只蚊蟲，只是蜉蝣似的黑點，微不可察。

“??！抱歉！”墜落的烈風吹的陳阿蠻睜不開眼睛，巨大的聲浪將她們吹得更遠了。

黃色的眼睛緩緩睜閉，一股柔和的力量接住了她們。

猛豹看著這個黑點小人，總覺得這股氣息很熟悉，像是曾經在哪里見過。

在哪里呢？

在那柄劍中吧。

猛豹的視線落在了遠處的黑色巨樹上。

它繼續緩慢的移動，將陳阿蠻和青魚兒放在自己的腦袋上，遵循著千百年來的習慣，在這座巨大的城市中逡巡。